第十七章:藥引子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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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製透析液”。
這五個字,像淬了毒的鋼針,紮進林默的視網膜。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整個房間的空氣,似乎都隨著他停滯的呼吸而凝固。
那台不鏽鋼攪拌桶依舊在低沉地嗡鳴,仿佛是惡魔在吟唱著催眠的曲調。桶裏那半滿的、泛著詭異淡紅色的液體,正不緊不慢地冒著細小的氣泡,每一個氣泡的破裂,都像是一聲微弱的歎息。
這裏就是魔鬼的廚房。
而這張配方單,就是它們的菜譜。
“掌……掌櫃的,這……這是什麽?”
阿四的聲音帶著顫音,他壯著膽子湊了過來,手電光也跟著晃到了那張工作台上。
當他看清那五個字時,他感覺自己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就是這東西。
就是這桶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液體,在爛尾樓裏,製造了人間地獄。
林默沒有說話,他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張薄薄的配方單。
紙張上,除了“特製透析液”這五個大字,下麵還羅列著一長串複雜的化學名稱。
乙酸、氯化鈉、葡萄糖……
這些都是常規透析液裏會有的成分。
林默的目光,順著列表一路向下,最終,停留在了配方單的最末端。
那裏,用紅色的筆,額外標注了一行小字。
“核心藥引:活性蛋白冷源A(用量:3ml/L)。”
活性蛋白?
林默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掌櫃的,這上麵寫的啥?我看不懂,但是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阿四看著那一串化學符號,感覺自己的九年義務教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林默將配方單遞給他。
“前麵都是障眼法,關鍵是最後這個,藥引子。”
他指著那行紅色的字跡。
“普通的透析液,是用來淨化血液的。但加了這個‘藥引子’,它就從救命的藥,變成了索命的毒。”
林默走到那台嗡鳴的攪拌桶邊,一股混雜著福爾馬林與淡淡血腥味的氣息,更加清晰地鑽入鼻腔。
他低頭看著桶裏那些不斷冒出的氣泡,眼神變得無比深邃。
“他們在透析液裏,加入了一種特殊的生物活性蛋白。這種蛋白,可以在透析過程中,悄無聲息地附著在腎小球的濾過膜上,然後像寄生蟲一樣,緩慢地破壞腎髒的過濾功能。”
“一開始,病人不會有任何感覺,甚至會因為透析效果‘更好’而感到欣喜。”
“但幾個月後,他們的腎髒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徹底纖維化,完全衰竭。”
“到那個時候,他們就從一個普通的尿毒症患者,變成了一個必須換腎才能活命的‘優質客戶’。”
林默的語速很平,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科學事實。
可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錘子,狠狠地砸在阿四的心髒上。
阿四的臉色,已經由白轉青。
他看著那桶正在冒泡的液體,仿佛看到的不是藥水,而是一鍋正在熬煮無數人絕望與生命的濃湯。
“這……這他媽是人能想出來的招數嗎?”
他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握著鋼管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
“所以,我們才來這裏。”
林默的目光,從攪拌桶移開,開始審視這間配藥室。
房間的布局很簡單,除了中央的攪拌桶,就是三麵牆壁上高大的金屬貨架。
貨架上,擺滿了各種貼著標簽的瓶瓶罐罐。
林默走過去,隨手拿起一瓶,標簽上寫著“高濃度甲醛溶液”。
他又拿起另一瓶,“冰醋酸”。
這些,都是配方單上有的東西。
但林默總覺得,還缺點什麽。
那個所謂的“活性蛋白冷源A”,也就是【人工蛭蟲】的催化劑,究竟是什麽?
這間屋子裏,並沒有看到任何與生物培養相關的設備。
他的目光在貨架上逡巡,忽然,他注意到,在配方單旁邊,還放著一張像是出庫單一樣的東西。
他走過去,拿起那張單子。
單子上寫著:
“三號冷庫,取‘冷源A’,十五支。經手人:***。”
日期,是昨天。
“三號冷庫……”
林默念出這幾個字,一個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掌櫃的,醫院的冷庫,不就是停屍房嗎?”
阿四也湊過來看到了,聲音都變了調。
林默沒有回答,他的眼神變得極度危險。
他似乎猜到了什麽,一個讓他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猜測。
他放下出庫單,再次看向那張配方單,似乎想從那些化學符號裏,找出驗證自己猜測的證據。
【陰德係統】提示:是否支付陰德一百點,兌換【中級藥物成分解析】?
“確認。”
林默在心中默念。
【叮!陰德餘額扣除一百點,當前餘額:八萬八千八百六十點。】
刹那間,他腦海中那些原本隻是符號的化學式,仿佛活了過來。
它們的結構、特性、以及相互之間可能產生的化學反應,像潮水一樣湧入他的意識。
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按照這張配方單上的成分和比例,調製出來的液體,性質應該非常不穩定,很容易產生沉澱和分解。
除非……
除非加入一種東西去中和與穩定。
一種既能抑製某些成分過度反應,又能激發“活性蛋白”效力的東西。
一種在古代方士的煉丹術中,被稱為“伏火”之物的礦石。
林幕的目光,驟然銳利。
他想到了。
他猛地轉身,在自己的背包裏翻找起來。
阿四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掌櫃的,你找什麽呢?”
很快,林默從背包最底層的一個小布袋裏,拿出了一小撮黃色的粉末。
那是雄黃。
是他開典當鋪以來,一直隨身攜帶的東西。既能入藥,也能畫符,有時候還能驅蛇防蟲,是他行走江湖的必備之物。
隻是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在這裏用上它。
“阿四,站遠點,捂住鼻子。”
林默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
阿四雖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掌櫃的這副神情,還是聽話地向後退到了門口,順手扯過衣角捂住了口鼻。
林默捏著那一小撮雄黃粉末,走到了那個巨大的不鏽鋼攪拌桶前。
他看著桶裏那些淡紅色的、冒著泡的液體,眼神冰冷得像手術刀。
“讓我看看,你們這鍋湯裏,到底加了什麽‘好東西’。”
話音落下,他手一揚。
那撮黃色的粉末,如同一片金色的塵埃,飄飄揚揚地落入了攪拌桶中。
起初,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液體依舊在緩慢地冒著泡,嗡鳴聲也一如既往。
阿四在門口探頭探腦,心裏還在嘀咕,掌櫃的這是在幹嘛?往毒藥裏撒胡椒麵嗎?
可就在下一秒。
異變陡生!
“咕嘟……咕嘟咕嘟……”
攪拌桶裏,突然傳來了如同開水沸騰般的聲音。
原本隻是冒著細小氣泡的液體表麵,開始劇烈地翻滾起來!
無數暗紅色的、黏稠的泡沫,從液體深處瘋狂地湧出,像是某種被驚醒的怪物,在拚命地向上掙紮!
那股混雜著化學藥劑和血腥味的氣味,在瞬間變得濃鬱了十倍不止!
那已經不是簡單的血腥味了。
那是一種……一種混雜了無數人臨死前怨念與不甘的、腐爛的、令人作嘔的屍臭!
“我操!”
阿四隔著老遠,都被這股味道熏得一陣幹嘔,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驚駭地看著那個攪拌桶,那裏麵翻湧的,哪裏還是什麽泡沫?
那分明就是……就是無數被攪碎的人血,在高溫下沸騰的模樣!
雄黃,是這鍋魔鬼濃湯的照妖鏡。
它一入水,就將那些被化學藥劑掩蓋住的、最肮髒、最邪惡的本質,徹底暴露了出來!
林默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地獄般的一幕,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他猜對了。
那個所謂的“活性蛋白冷源A”,根本就不是什麽高科技的產物。
它的來源,簡單、粗暴,而且……毫無人性。
就是從那些剛剛死去不久的、新鮮的屍體上提取出來的!
用死人的身體組織,作為藥引子,去毒害活人。
再把被毒害的活人,變成新的屍體。
一個完美的、用人命構築的商業閉環。
張文博和***,已經不是醫生,也不是商人。
他們是披著白大褂的食屍鬼!
“嘔……”
阿四終於忍不住,扶著門框吐了出來。
他感覺自己要把膽汁都吐幹淨了。
他這輩子,從沒見過如此邪惡,如此顛覆人倫的場景。
這比任何恐怖片裏的怪物,都要恐怖一萬倍。
“哐當!”
就在阿四吐得天昏地暗的時候,他因為身體發軟,手臂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一個金屬貨架。
貨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上麵擺著的一些瓶瓶罐罐,頓時像保齡球一樣倒了一片,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小心!”
林默低喝一聲,立刻警惕起來。
然而,並沒有警報聲響起。
這裏似乎並沒有安裝什麽聲控的安保裝置。
但阿四的這一下,卻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發現。
那個被他撞到的貨架,因為劇烈的晃動,竟然整體向旁邊平移了十幾公分。
露出了它背後那麵……冰冷的、布滿了劃痕的水泥牆壁。
“嗯?”
林默的目光,瞬間被牆壁上的那些痕跡吸引了。
他走過去,用手電筒照了過去。
阿四也顧不上吐了,好奇地跟了過來。
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牆壁上的景象,讓兩人的呼吸,再一次停滯。
那不是普通的劃痕。
那是一個個……用尖銳的物體,硬生生刻上去的名字!
密密麻麻,從上到下,整整一麵牆,全都是名字!
李大根。
陳秀英。
***。
張小寶。
……
每一個名字後麵,都跟著一串日期。
而在這麵死亡名單的最下方,一個剛剛刻上去不久、字跡還帶著新鮮的白色粉末的名字,清晰地映入林默的眼簾。
劉麗。
在她的名字後麵,跟著的日期,正是三個月前,她“跳樓自殺”的那一天。
原來,她不是無意中發現了秘密。
她就是秘密的一部分。
這個年輕的護士,很可能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拚盡全力,用指甲,或者別的什麽東西,在這麵牆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和這滿牆的冤魂一樣,成為了製造這罪惡藥水的“材料”之一。
而在她名字的旁邊,還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像是用盡了最後力氣才刻下的字。
“救我……媽……”
最後那個“媽”字,隻刻出了一半,就無力地滑了下去,留下一道長長的、絕望的劃痕。
阿四看著那行字,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這個二十多歲的漢子,一個之前還怕鬼怕得要死的慫包,此刻卻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怒吼。
“他媽的!!!”
他猛地轉身,一腳踹在那個還在翻滾沸騰的不鏽鋼桶上!
“哐!”
巨大的金屬撞擊聲,在整個地下空間裏回蕩。
但阿四還不解氣,他舉起手中的鋼管,像瘋了一樣,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地砸向那個攪拌桶!
“我殺了你們這群畜生!我殺了你們!”
他一邊砸,一邊嘶吼著,眼淚混著鼻涕,流了滿臉。
他不是在為某一個人哭。
他是為這滿牆的名字,為那個在死前還想喊媽媽的女孩,為所有被這群惡魔當成“材料”的無辜者,而感到憤怒與悲傷。
林默沒有阻止他。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麵牆前,看著那些名字。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個破碎的家庭。
每一個名字,都是一筆無法勾銷的血債。
他緩緩地伸出手,指尖輕輕地拂過“劉麗”那兩個字。
冰冷的觸感,仿佛還能感受到那個女孩臨死前的體溫與不甘。
“放心。”
林默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神明宣判般的力量。
“你的狀紙,我收到了。”
“你的仇,我報。”
“這麵牆上所有的賬,今天晚上,我一筆一筆,跟他們算清楚。”
他的話音剛落,阿四也砸累了,他拄著已經變了形的鋼管,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房間裏,再次恢複了死寂。
隻剩下那個被砸得坑坑窪窪的攪拌桶,還在不甘地冒著血色的泡沫。
……
與此同時。
爛尾樓,透析室。
Hei爺正趴在窗台上,百無聊賴地用尾巴掃著窗台上的灰塵。
它已經巡視過自己的新領地三遍了。
確認了那個叫程硯秋的人類睡得很安詳,呼吸均勻,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確認了周圍沒有任何潛在的危險。
現在,它陷入了一天中最重要的哲學思考。
等鏟屎的回來,那三條小魚幹,到底是要蒜蓉的,還是十三香的?
或者,要一條原味,一條香辣,再來一條……麻辣的?
就在它為了口味而糾結的時候,它的耳朵突然警覺地豎了起來。
金色的豎瞳,猛地轉向了醫院主樓的方向。
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但它依舊能感覺到,從那個方向的地下,傳來了一股……極其強烈的、混雜著怨毒與血腥的能量波動。
那股能量,就像一顆深水炸彈,在平靜的湖麵下轟然引爆。
“喵嗚……”
Hei爺喉嚨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全身的黑毛都微微炸起。
它知道。
它的鏟屎官,捅到真正的馬蜂窩了。
……
配藥室裏。
林默從那麵刻滿名字的牆壁前收回目光。
他重新走到那張工作台前,拿起了那張記錄著“三號冷庫”的出庫單。
現在,所有的線索都串聯起來了。
罪惡的源頭,是這間配藥室。
罪惡的材料,來自醫院的停屍房。
而那個所謂的“清洗室”,恐怕才是整個鏈條裏,最核心,也是最血腥的一環。
那裏,很可能就是他們處理“材料”的地方。
“阿四。”
林默開口。
“掌櫃的,我在。”
阿四擦了一把臉,聲音依舊沙啞,但眼神已經從悲憤,轉為了決絕。
“我們得去一趟停屍房。”
林默將那張出庫單,遞到阿四麵前。
“去看看,***昨天晚上,到底從那裏,取走了什麽‘好東西’。”
阿四看著那張單子,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
他的回答,隻有一個字,卻充滿了豁出去的狠勁。
恐懼,早已被憤怒燒得一幹二淨。
現在,他隻想跟著掌櫃的,把這天給捅個窟窿!
林默看著他,難得地露出一絲讚許的微笑。
他拍了拍阿四的肩膀。
“走,我們去……見見那些‘活’著的證據。”
兩人不再猶豫,轉身離開了這間充滿了罪惡與怨念的配藥室,重新回到了那條陰暗潮濕的排汙管道裏。
他們的下一個目標。
市立第一醫院,地下三層。
那個在出庫單上被標記出來的,三號冷藏庫。
***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戊戌年三月十七日午時初)
■陰德點收支
收入:無。
支出:一百點(支付【中級藥物成分解析】,用於破解“特製透析液”配方)。
當前餘額:八萬八千八百六十點。
■當品入庫
無。
■特殊事項記錄
?已成功潛入地下二層秘密配藥室,發現罪惡核心物證“特製透析液”及其配方。
?通過加入雄黃,證實“特製透析液”的核心藥引,是以新鮮屍體組織調製的“活性蛋白”,即【人工蛭蟲】的源頭。場麵一度十分沸騰,物理意義上的。
?重大發現:在配藥室牆壁後,發現刻滿受害者姓名的死亡名單。證實“自殺”護士劉麗亦為受害者之一,並發現其臨終遺言。
?已鎖定關鍵線索“出庫單”,將下一目標指向醫院地下三層的“三號冷藏庫”,即停屍房。
?清算行動,已由揭露罪行,升級為追溯源頭。
■人員狀態
?林默:已從“陰間法官”模式無縫切換至“煉金術師”兼“死靈法師”模式。對自己的推理與動手能力感到滿意,已鎖定最終BOSS的老巢。
?阿四:經曆了“嘔吐憤怒砸東西悲傷覺醒”的標準熱血男配心路曆程,戰鬥意誌與三觀均已重塑完畢。現已成為堅定的“拆遷辦”主力隊員。
?黑貓(Hei爺):(留守中)感應到主人的戰鬥波動,內心十分焦急。最終決定,三條烤魚必須是三種不同的口味,這樣才能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程硯秋:(昏迷中)繼續在夢中安睡,對外界的風起雲湧一無所知。
■下步計劃
?夜探停屍房,勇闖三號冷藏庫。
?調查“冷源A”的真麵目,尋找那些被當做“材料”的“活證據”。
?是時候讓那些躺在冰櫃裏的冤魂,也出來伸伸冤了。
?第十八章:冷藏庫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