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鬼手印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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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無聲的狀紙,並非寫在紙上。
它凝固在空氣裏,彌漫在這間廢棄更衣室的每一個角落。
那是一種極度壓抑的、混雜著消毒水氣味的悲傷,像一層看不見的薄膜,黏在人的皮膚上,陰冷而絕望。
阿四打了個冷戰,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臂。
“掌櫃的,這地方怎麽陰森森的,比剛才那個爛尾樓還讓人不舒服。”
林默沒有回答,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強光手電的光柱在昏暗的空間裏緩緩移動,掃過一排排鏽跡斑斑的鐵皮儲物櫃。
它們像一具具沉默的棺材,東倒西歪地立著,櫃門有的敞開,有的緊閉,地上散落著一些早已看不出原貌的破舊衣物。
“怎麽了,掌櫃的?”
阿四見林默停下,也緊張地握緊了手裏的鋼管,警惕地環顧四周。
林默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了最深處角落的一個儲物櫃上。
那個櫃子很普通,和周圍的沒什麽兩樣,櫃門半開著,裏麵空空蕩dàng。
但林默的視線,卻被櫃門內側鑲嵌的那麵小小的、布滿了灰塵的鏡子,牢牢地吸引住了。
“這裏……有東西。”
林默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投進死寂的池塘,讓阿四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跟在林默身後,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林默伸出手,用袖子輕輕擦拭鏡麵上的灰塵。
隨著灰塵被抹去,鏡子逐漸清晰,映出了林默和阿四兩張略帶緊張的臉。
阿四剛想鬆口氣,說一句“什麽都沒有嘛”,可他的話卻卡在了喉嚨裏。
因為,在他們兩人的倒影旁邊,鏡子的右上角,赫然印著一個東西!
一個鮮紅的、已經幹涸發黑的血手印!
那手印不大,五指張開,像是有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盡全力按在了上麵。
“我靠!”
阿四嚇得渾身一哆嗦,手裏的強光手電都差點脫手飛出去。
他整個人向後蹦了一步,後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鐵皮櫃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在空曠的更衣室裏顯得格外刺耳。
“血……血手印!掌櫃的,這……這不會是鬧鬼了吧!”
林默的表情卻異常凝重。
他的目光沒有在那個可怖的手印上停留太久,而是死死地鎖定了手印下方,那些指印留下的痕跡。
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他發現那些指印的排列,有些不尋常。
深淺不一,長短錯落。
它們看似雜亂,卻仿佛遵循著某種……特殊的規律。
一個念頭,在林默腦中閃過。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掏出那個熟悉的、九塊九包郵的紫光驗鈔手電。
“阿四,關燈。”
“啊?關燈?掌櫃的,別嚇我啊!”
“關掉。”
林默的語氣不容置疑。
阿四哆哆嗦嗦地按下了強光手電的開關,整個更衣室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下一秒,一束幽幽的紫光亮起。
林默打開了驗鈔手電,將那詭異的光芒,籠罩了整麵鏡子。
奇跡,發生了。
在紫光的照射下,那些看似雜亂的、深淺不一的血色指印,瞬間顯現出了不同的色澤。
有的印記顏色深沉,仿佛血液滲透得更重。
有的印記則顏色稍淺,隻是輕輕的一抹。
深與淺,長與短,在紫光下構成了一串清晰無比的信號。
一個點,三個點……
一個杠,三個杠……
那是……摩斯電碼!
阿四看不懂,他隻覺得那鏡子上的指印在紫光下變得更加詭異,像一隻鬼手在無聲地向他們招手。
但林默看懂了。
他的嘴唇在黑暗中無聲地翕動,將那串由垂死者用生命和鮮血敲出的密碼,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翻譯了出來。
S……
A……
V……
E……
M……
E……
SAVEME。
救我。
林默的呼吸,在這一刻,仿佛徹底停滯了。
一股比剛才那股陰冷氣息更加刺骨的寒意,從他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犯罪現場。
這是一封來自地獄的求救信。
他的目光,緩緩從鏡子上移開,落在了儲物櫃上那個用白色油漆噴塗的、早已模糊不清的編號上。
A307。
一個名字,伴隨著一段被刻意壓下、早已被人們遺忘的醫院舊聞,轟然湧入他的腦海。
三個月前,市立第一醫院,一名叫劉麗的年輕護士,在深夜從住院部A棟頂樓一躍而下,當場死亡。
警方在經過“縝密”的調查後,給出的結論是,該護士因近期工作壓力過大,患有嚴重抑鬱症,最終選擇自殺。
家屬雖然悲痛,卻也接受了這個說法。
事情很快就被平息,就像一顆小石子落入大海,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而那名護士的員工儲物櫃編號,正是A307。
林默緩緩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牆壁,望向那深不見底的、隱藏著“清洗室”的地下。
他終於明白,這間更衣室裏那股悲傷而絕望的氣息,從何而來了。
那個叫劉麗的女孩,不是自殺。
她很可能是在無意中發現了那個“清洗室”的秘密,然後被殺人滅口,偽裝成了自殺。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沒有機會呼喊,沒有機會求救,隻能用自己最後的力氣和鮮血,在這麵小小的鏡子上,留下了這串絕望的密碼。
她在求救。
哪怕是死後,她的冤魂,依然在向每一個能看到這麵鏡子的人求救!
“掌櫃的……你……你看出什麽了?”
阿四看著林默那張在紫光下顯得陰晴不定的臉,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林默重新打開強光手電,驅散了黑暗。
他轉過身,看著阿四,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們這次清算的賬本上,要再添一筆血債了。”
他將劉麗的故事,和自己的推測,簡單地告訴了阿四。
阿四聽完,整個人都傻了。
他呆呆地看著那麵鏡子,那枚血手印在他眼中,不再是恐怖的鬼符,而是一個年輕女孩最後的掙紮與不甘。
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從他心底湧起,瞬間衝散了所有的恐懼。
“他媽的!這群畜生!”
阿四一拳砸在旁邊的鐵櫃上,發出震耳的巨響。
“連自己醫院的護士都不放過!他們還是人嗎!”
“從他們把人當‘耗材’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不是人了。”
林默的語氣很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看了一眼更衣室的盡頭。
那裏,有一個不起眼的維修豎井,井蓋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根據他腦海中的【市立第一醫院地下結構及管線工程詳圖】顯示,這個豎井,連接著整棟大樓的排汙係統。
而排汙係統的主管道,恰好從地下二層那個“清洗室”的牆壁後麵經過。
“走吧。”
林默收起手電,背好背包。
“既然收到了狀紙,我們這些‘陰差’,總得去會一會原告的仇家。”
“去把她沒走完的路,走完。”
“去把她沒討回的公道,討回來。”
兩人合力,將沉重的維修井蓋掀開。
一股更加濃鬱的、令人作嘔的惡臭,從黑洞洞的井口裏噴湧而出。
這才是真正的、通往地獄的入口。
林默沒有絲毫猶豫,第一個順著井壁上固定的鐵梯,向下爬去。
阿四緊隨其後。
豎井很深,也很窄,四周的管道壁上掛滿了滑膩的、不知名的汙物。
他們就像兩隻潛入城市血管的寄生蟲,在肮髒的黑暗中,向著罪惡的心髒不斷靠近。
不知下降了多久,腳下終於傳來了踩到實地的感覺。
這裏是排汙管道的主幹道,空間比上麵的豎井寬敞了不少,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彎腰行走。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化學藥劑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這股味道,他們很熟悉。
和爛尾樓透析室裏的味道,一模一樣。
“掌櫃的,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阿四壓低了聲音,心髒砰砰直跳。
林默點點頭,他側耳傾聽。
除了管道裏“滴答滴答”的水聲,他還能隱約聽到一種低沉的、仿佛大型機器運轉的嗡鳴聲。
聲音,就是從左手邊的牆壁後方傳來的。
他用手指關節輕輕敲了敲牆壁,傳回的是沉悶的、厚實的回響。
是加固過的承重牆。
“看來,他們防備得很嚴密。”
林默沿著牆壁,緩緩向前移動,尋找著可能的突破口。
走了大約十幾米,他的腳步再次停下。
前方不遠處,牆壁上出現了一扇小小的、幾乎與管道融為一體的暗門。
那是一扇檢修門,應該是用來維護管道線路的。
門鎖著,但對於林默來說,這並不是問題。
他從背包裏掏出一根細長的鐵絲,對著鎖孔搗鼓了幾下。
隻聽“哢噠”一聲輕響,門鎖開了。
林默沒有立刻推門,他將耳朵貼在冰冷的鐵門上,仔細傾聽著門後的動靜。
沒有腳步聲,沒有人說話的聲音。
隻有那股若有若無的機器嗡鳴。
他給了阿四一個眼神,然後緩緩地、無聲地,將門推開一道縫隙。
門後,並不是他們預想中的“清洗室”。
而是一間光線昏暗的儲藏室,或者說……配藥室。
房間不大,靠牆立著一排排高大的金屬貨架,上麵擺滿了各種貼著標簽的瓶瓶罐罐。
空氣中,那股刺鼻的化學藥劑味道,更加濃鬱了。
房間的正中央,放著一個巨大的不鏽鋼攪拌桶,桶的上方連接著數根粗細不一的管道,嗡鳴聲正是從這個攪拌桶裏傳出來的。
桶裏,裝著半桶渾濁的、泛著詭異淡紅色的液體。
液體表麵,還在不停地冒著細小的氣泡。
“特製透析液”。
林默的目光,落在了攪拌桶旁邊一張工作台上,那裏散落著幾張配方單,上麵赫然寫著這五個字。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戊戌年三月十七日巳時中)
■陰德點收支
收入:無。
支出:無。
當前餘額:八萬八千九百六十點。
■當品入庫
無。
■特殊事項記錄
?已通過廢棄通道,成功潛入醫院主樓地下排汙係統。
?在A307號廢棄儲物櫃,發現三個月前“自殺”護士劉麗留下的血手印密碼。
?密碼內容為“SAVEME”(救我),證實其死亡另有隱情,與醫院核心罪惡有關。
?已將劉麗之死,納入本次清算目標,複仇名單+1。
?沿排汙管道,已找到通往核心區域的檢修暗門。
?初步探查,門後為一間秘密配藥室,發現正在調製的“特製透析液”,與爛尾樓罪案現場物證吻合。
?罪惡的生產線,已近在眼前。
■人員狀態
?林默:偵探之魂熊熊燃燒,對解開“鬼手印”之謎感到滿意。已發現罪惡源頭的生產車間,正在分析下一步行動方案。
?阿四:從撞鬼的恐懼,迅速切換到對惡行滔天的憤怒。戰鬥意誌被點燃,決心為冤死者討回公道,已成為堅定的“複仇者聯盟”預備役成員。
?黑貓(Hei爺):(留守中)已巡視完自己的領地(爛尾樓),確認程硯秋睡得很沉。正趴在窗台上,用尾巴有節奏地拍打著窗框,內心在蒜蓉和十三香兩種烤魚口味之間,進行著艱難的抉擇。
?程硯秋:(昏迷中)依舊是那個安靜的美男子。
■下步計劃
?探查這間秘密配藥室,尋找關於“特製透析液”成分的關鍵線索。
?尋找更多關於護士劉麗被害的證據。
?那桶正在冒泡的“人血雞尾酒”,看起來很有故事。
?是時候看看,魔鬼的廚房裏,到底都用了些什麽“調味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