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凍屍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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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無盡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失重感,如同無形的巨手,撕扯著阿四的五髒六腑。
風,是冰冷的刀,刮過他的臉頰,帶來細密的刺痛。
他,和那隻死死咬著他手腕的黑貓,一同向著未知的深淵墜落。
“Hei爺……”
阿四的意識,在天旋地轉中,變得模糊。
他感覺到,那隻黑貓的牙齒,和利爪,依舊死死地嵌在他的皮肉裏,沒有絲毫鬆動。
那是一種,決絕的,不容置疑的意誌。
然後。
他感覺,自己一直死死攥在掌心的那枚墨綠色玉墜。
突然,傳來一陣,無法言喻的滾燙。
哢嚓——
一聲,極其清脆的碎裂聲。
在呼嘯的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那枚,初代巫女留下的,堅硬無比的玉墜。
竟然,在他的掌心,碎了。
碎成了,最細膩的,冰冷的粉末。
粉末,從他的指縫間,隨風飄散。
隻留下,一個,比指甲蓋還小,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
微型地圖。
轟——!!!
阿四的身體,重重地砸在了一片堅硬的,卻又在瞬間崩裂的……冰麵上。
劇痛。
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瘋狂湧來。
尤其是那條本就廢掉的右臂,肩膀處傳來骨頭錯位的恐怖聲響。
“呃啊——!”
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那隻黑貓,也因為巨大的衝擊力,鬆開了牙齒,滾落到了一旁,發出一聲虛弱的,幾不可聞的悲鳴。
阿四趴在冰冷的地麵上,貪婪地呼吸著。
空氣,不再是雪林中那種刺骨的凜冽。
而是一種,更加死寂,更加陰冷的……冰冷。
他,沒有死。
這裏,不是深淵的底部。
阿四,用那隻完好的,被Hei爺咬得血肉模糊的左手,撐起身體。
他,環顧四周。
然後。
他,徹底,愣住了。
這裏。
是三濟典當鋪的,地窖。
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堆滿了各種雜物,充滿了黴味的,陰暗地窖。
隻是。
此刻的,地窖。
已經,徹底,變了模樣。
牆壁,貨架,地麵。
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層厚厚的,慘白色的冰霜,徹底覆蓋。
那些,原本堆放在角落的,老舊家具,與不知名的當品。
此刻,都變成了一座座,奇形怪狀的,白色冰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絕對零度的氣息。
這,不是普通的結冰。
這,是,天池湖底,那,屬於初代巫女的,恐怖力量。
那個怪物……它,製造的雪坑。
竟然,直接,連接到了,數百公裏之外的,典當鋪地窖。
阿四的心,一瞬間,沉到了穀底。
他,連滾帶爬地,衝出地窖。
衝向了,後堂。
然後。
他,看到了,那,讓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小李。
那個,總是,抱怨著,玩手機的,年輕人。
此刻,變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人形冰雕。
他,保持著,向後摔倒的,驚恐姿勢。
臉上,那,錯愕,與,恐懼的表情。
被,永遠地,定格在了,那層,厚厚的,白霜之下。
阿四的呼吸,停滯了。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左手。
想要,去,觸碰。
卻,在,指尖,即將,碰到,那,冰雕的,瞬間。
猛地,停住了。
他,想起了,那,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寒意。
他,僵硬地,轉過頭。
看向,店鋪的,方向。
老王。
那個,總愛,嘮叨的,二掌櫃。
也,同樣,被,冰封在了,通往,大門的,路上。
他,保持著,向前,爬行的,姿勢。
臉上,是,無盡的,絕望。
與,那,凝固在,眼角的,一滴,渾濁的,淚珠。
完了。
都,完了。
這家,他,和老板,最後的,避風港。
成了一座,冰冷的,死亡,墳墓。
一股,巨大,而又,洶湧的,悲傷,與,憤怒。
瞬間,淹沒了,阿四。
他,跪在,冰冷的,地麵上。
發不出,任何,聲音。
眼淚,無聲地,滑落。
又在,瞬間,凝結成,冰。
“喵……”
一聲,虛弱至極的,貓叫。
將,阿四,那,即將,崩潰的,神智,拉了回來。
他,猛地,回頭。
Hei爺。
那隻,黑貓。
正,趴在,地窖的,入口處。
它,那,一身,純黑的,毛發,黯淡無光。
沾滿了,已經,凝固的,金色,血痂。
它,那雙,金色的,豎瞳。
也,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它,隻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抬起,爪子。
指了指,地窖的,最,深處。
阿四,順著,它的,目光,看去。
那裏。
在,那,一片,慘白的,冰封世界裏。
不知何時。
竟然,多出了,一個,巨大的,完全,不屬於,這裏的,東西。
一個,將近,兩米高的,巨大的,冰塊。
冰塊裏。
封印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現代,GoreTex衝鋒衣的,男人。
他的,臉上,戴著,巨大的,防風,眼鏡。
看不清,長相。
他,保持著一個,半蹲的,姿勢。
仿佛,在,躲避著,什麽。
而,他,那,戴著,厚厚,手套的,右手。
正,死死地,攥著,一張,早已,被,凍得,僵硬的,泛黃,紙片。
那,是一張,當票。
一張,三濟典當鋪的,老式,當票。
阿四,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拖著,那,幾乎,已經,麻木的,身體。
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他,跪在,那,巨大的,冰塊,麵前。
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張,當票。
在,那,當票的,最,上方。
用,毛筆,寫著,一行,早已,褪色,卻,依舊,清晰可見的,日期。
【長白曆一九五三年臘月初二】
一九五三……
一個,穿著,現代,登山服的,人。
手裏,卻,攥著,一張,七十年前的,當票。
這,詭異的,矛盾感。
讓,阿四,那,本就,混亂的,大腦。
更加,嗡嗡作響。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人,是誰?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阿四,伸出,那隻,血肉模糊的,左手。
輕輕地,放在了,那,冰冷的,巨大,冰塊之上。
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冰麵的,瞬間。
異變,陡生。
嗡——
那,塊,巨大的,冰塊。
竟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
冰塊,內部。
那,被,封印的,屍體。
那,戴著,厚厚,手套的,右手。
竟然,微微地,動了一下。
不。
不是,屍體,在動。
是,一股,龐大的,冰冷的,信息流。
順著,阿四的,指尖。
瘋狂地,湧入了他的,大腦!
那,不是,屬於,他的,記憶。
那,是,屬於,這塊,冰的,記憶。
是,屬於,這個,被,封印的,男人的,記憶。
轟——
阿四的,眼前,一黑。
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當,他,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時。
他,已經,不,在,那,冰冷的,地窖裏。
他,身處,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之上。
暴風雪,如同,咆哮的,白色,巨龍。
瘋狂地,肆虐著,天地。
能見度,不足,五米。
在他,麵前。
是一座,戒備森嚴的,蘇聯,軍事,哨所。
哨所的,門口。
站著,兩個,身影。
一個,是,穿著,厚重,蘇軍,將官,大衣的,高大,白人,軍官。
他的,臉上,滿是,飽經,風霜的,褶皺。
眼神,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一樣,冰冷,而又,銳利。
另一個。
則是一個,身材,相對,矮小,的,亞洲,男人。
他,穿著,一件,不合身的,黑色,大衣。
臉上,帶著,一種,謙卑,而又,狂熱的,笑容。
在,他們,身後。
還站著,第三個人。
那個人,穿著,臃腫的,防寒服,戴著,防風鏡。
正是,冰塊裏,封印的,那具,屍體。
隻是,此刻的他。
還,活著。
他,站在,那裏。
像,一個,沉默的,影子。
“Морозов將軍,我們,遠道而來,希望,能看到,您的,誠意。”
那個,亞洲,男人,用,一口,流利的,俄語,說道。
他的,聲音,有些,尖利。
帶著,一種,令人,不舒服的,諂媚。
那個,被稱為,莫羅佐夫的,蘇聯,將軍。
冷哼了一聲。
他,拍了拍手。
兩個,士兵,抬著,一個,沉重的,銀色,金屬,手提箱。
從,哨所裏,走了出來。
哢噠。
手提箱,被,放在,雪地裏。
莫羅佐夫,親自,輸入,密碼。
箱子,打開了。
一股,藍色的,寒氣。
從,箱子裏,冒了出來。
箱子,內部。
是一個,複雜的,低溫,儲存,裝置。
裝置的,中心。
靜靜地,躺著,一支,比,手指,還小的,玻璃,試管。
試管裏。
是,一小撮,白色的,粉末。
“‘奇美拉’計劃的,最新,成果。”
莫羅佐夫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
帶著,一種,壓抑的,瘋狂。
“經過,FDSV,處理的,鼠疫杆菌。”
“它的,生存能力,與,傳染性,比,你們,731部隊,那些,原始的,細菌,武器。要,強大,一百倍。”
“隻需要,0.5毫克。”
他,伸出,一根,手指。
“就,足以,讓,整條,西伯利亞大鐵路。變成,一條,流淌著,死亡的,冥河。”
那個,亞洲,男人的,眼睛裏。
瞬間,爆發出,熾熱的,貪婪,光芒。
他,幾乎,是,撲了上去。
死死地,盯著,那支,小小的,試管。
仿佛,在,看,一件,絕世的,珍寶。
“完美的,藝術品……真是,太,完美了……”
他,喃喃自語。
“有了,它……有了,它……”
“將軍,請放心。”
他,抬起頭。
臉上,是,更加,狂熱的,笑容。
“我們,會,讓,它,在,最,合適的地方,綻放。”
“我們,關東軍,積累的,所有,活體,實驗,數據。都將,為,它的,完美,綻放,提供,最好的,土壤。”
莫羅佐夫,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合上,箱子。
將它,推到了,那個,亞洲,男人的,麵前。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然而。
就在,那個,亞洲,男人,即將,觸碰到,手提箱的,瞬間。
那個,一直,沉默著的,第三個人。
那個,穿著,登山服的,影子。
突然,動了。
他,用,一種,極其,生硬的,俄語。
低吼道。
“不!”
“不能,這麽做!”
“這是,在,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你們,會,毀滅,整個,世界!”
空氣,瞬間,凝固。
莫羅佐夫,緩緩地,轉過頭。
他,那,冰冷的,目光。
落在了,那個,年輕的,翻譯官,身上。
“安德烈。”
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你,在,質疑,祖國的,決定嗎?”
那個,叫,安德烈的,年輕人。
身體,在,微微,顫抖。
但,他的,眼神,卻,異常,堅定。
“將軍!這不是,戰爭!”
“這,是,屠殺!”
“是,反人類的,罪行!”
“住口!”
莫羅佐夫,厲聲,喝道。
他,眼中,殺機,一閃。
“看來,你,對,祖國的,忠誠。也,需要,被,檢驗一下了。”
他,對著,身邊的,衛兵。
使了個,眼色。
兩個,身材,魁梧的,士兵。
瞬間,將,安德烈,死死地,按在了,雪地裏。
“將軍,你,不能……”
安德烈,瘋狂地,掙紮著。
但,一切,都,是,徒勞。
莫羅佐夫,走到,他的,麵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眼神裏,滿是,冰冷的,失望。
“你的,家人,在,莫斯科,過得,很好。”
“但,叛徒的,家人。下場,通常,不會,太好。”
安德烈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眼中的,火焰。
瞬間,熄滅了。
取而代之的。
是,無盡的,絕望。
與,死寂。
“把他,處理掉。”
莫羅佐夫,不帶,一絲,感情地,下令。
“但是,別,讓他,死得,太,痛快。”
“我聽說,在,遙遠的,東方。有一種,古老的,生意。”
“叫,典當。”
“可以,當,人。”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空白的,當票。
扔在了,安德烈的,臉上。
“就把,他的,‘忠誠’。當,在這,片,他,熱愛的,土地上吧。”
“期限,是,永遠。”
說完。
他,不再,看,那,如同,死狗般,癱在,雪地裏的,安德烈。
轉頭,對著,那個,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的,日本,軍官。
露出了一個,森然的,笑容。
“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談,我們的,生意了。”
……
畫麵,到此,戛然而止。
阿四,猛地,從,那,冰冷的,記憶中,掙脫出來。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渾身,都被,冷汗,濕透。
他,看著,眼前,這,巨大的,冰塊。
看著,裏麵,那個,保持著,半蹲,姿勢的,男人。
安德烈。
一個,有良知的,蘇聯,翻譯官。
他,試圖,阻止,這場,交易。
卻,最終,被,當成,一個,廢品。
一個,活當。
被,永遠地,封印在了,這裏。
他,手裏的,那張,當票。
就是,他,被,判處,無期徒刑的,判決書。
阿四,終於,明白了一切。
那枚,玉墜。
根本,不是,什麽,初代巫女的,遺物。
它,就是,那個,裝載著,‘奇美拉’病毒的,容器。
是,安德烈,在,被,處理,之前。
用,某種,方式,從,那個,手提箱裏,偷出來的。
然後,藏在了,這間,典當鋪。
而,那個,所謂的,‘首席醫官·複製品’。
它,真正的,目的。
就是,為了,找回,這,失落了,七十年的,恐怖,武器。
去,完成,那,未竟的,罪惡,計劃。
西伯利亞大鐵路。
投放目標。
那,八個,漢字。
再一次,如同,烙鐵般,烙在了,他的,心上。
【當前陰德餘額:1000點。】
【債務鎖定。】
冰冷的,機械,合成音。
在,這,死寂的,地窖裏,響起。
卻,沒能,在,阿四的,心裏,掀起,一絲,波瀾。
他,緩緩地,站起身。
看了一眼,那,被,冰封的,老王,與,小李。
又,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Hei爺。
最後。
他的,目光。
落在了,自己,那,血肉模糊的,左手,掌心。
那張,比,指甲蓋,還小的,微型,地圖。
正,靜靜地,躺在那裏。
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
從,他的,眼底,升起。
他,不能,讓,安德烈的,犧牲,白費。
他,不能,讓,老王,和,小李,就,這麽,白白,死去。
他,要,阻止,這一切。
必須。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長白曆七十七年臘月初三)】
【■陰德點收支】
收入:0點。
支出:0點。
當前餘額:1000點。(備注:宿主意識沉睡,債務暫時鎖定。)
【■當品狀態】
【青銅神樹】:已被“雪葬”徹底掩埋,封印。
【凍屍風鈴】:已被“雪葬”徹底銷毀。
【墨色玉墜】:已自毀。內部藏匿的【鼠疫·凍幹病毒】樣本下落不明,【微型地圖】已由阿四獲得。
【1953年當票】:確認。為蘇聯軍方用以“活當”翻譯官安德烈的憑證,安德烈因試圖阻止生化武器交易而被滅口。
【■活當者狀態】
【鄂倫春薩滿】:已死亡。
【775號實驗體後代(雪女)】:軀體被‘首席醫官·複製品’侵占。
【首席醫官(代號:巫醫/月讀命)】:真身被“雪葬”封印。
【首席醫官·複製品】:與阿四、Hei爺一同墜入連接典當鋪地窖的雪坑,目前下落不明。
【安德烈(新增)】:蘇聯翻譯官。於1953年被活當於三濟典當鋪,軀體被封印於地窖冰層之中,其記憶揭示了“奇美拉”病毒的真實來源。
【■特殊事項記錄】
·時空雪坑:‘複製品’製造的雪坑,實為連接天池與典當鋪地窖的時空通道。
·凍屍的身份:阿四通過接觸冰封的屍體,觸發“寒冰溯影”,獲知了屍體(安德烈)的身份,以及“奇美拉”病毒乃蘇聯與日軍731部隊的秘密交易。安德烈在交易前偷走了病毒樣本,並將其藏於玉墜之中。
·當鋪冰封:確認典當鋪的冰封現象,源於時空通道帶來的“絕對零度”能量泄露。店內人員(老王、小李)確認被冰封,生命體征消失。
【■人員狀態】
·林默:(詛咒人偶)意識沉睡,身體被詛咒與神血的本能支配,正循著痕跡追尋而去,狀態極度危險。
·阿四:(新的覺悟)墜入地窖,得知全部真相。在目睹同事慘死與獲知安德烈的犧牲後,精神受到巨大衝擊,但同時也下定決心,要阻止生化襲擊,目標明確——西伯利亞大鐵路。
·黑貓(Hei爺):(奄奄一息)重傷瀕死,墜落於地窖之中,狀態極度虛弱。
·雪女(偽):(下落不明)同樣墜入時空雪坑,但未出現在地窖,其動向成為巨大隱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