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薩滿的終極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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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佝僂的身體,在跳躍的火光下,投下一道巨大而又扭曲的陰影。
那句“跟我來”,沒有絲毫的溫度。
卻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林默的喉嚨。
他沒有問要去哪裏。
也沒有問去做什麽。
他隻是掙紮著,從那鋪著厚厚獸皮的木床上,翻身下來。
左腿的劇痛,讓他悶哼一聲,額頭上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但他沒有停下。
他用那條完好的右腿,支撐著身體的全部重量,一瘸一拐地,跟在了老人的身後。
窩棚的獸皮門簾被掀開。
一股夾雜著雪粒的,冰冷刺骨的寒風,猛地灌了進來。
瞬間,吹散了棚內那唯一的,溫暖。
外麵。
是深不見底的,濃霧。
是化不開的,黑暗。
老人,沒有提燈。
也沒有,任何,照明的,工具。
他,隻是,邁著,那,緩慢,而又,無比,沉穩的,步伐。
走進了,那,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林默,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這條路,崎嶇,而又,難行。
腳下,是,被,冰雪,覆蓋的,亂石。
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林默,摔了,好幾次。
每一次,都,牽動著,全身的,傷口。
每一次,都,疼得,他,幾欲,昏厥。
但,他,都,咬著牙,重新,爬了起來。
因為,他,不敢,跟丟。
他,怕,自己,一旦,停下。
就會,被,這,無盡的,黑暗,與,寒冷。
徹底,吞噬。
不知道,走了,多久。
或許,是,一個小時。
或許,是,一個,世紀。
林默的,意識,都,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隻,剩下,那,機械的,邁步,與,那,深入,骨髓的,劇痛。
終於。
前麵,那個,佝僂的,身影,停了下來。
林默,也,停下了,腳步。
他,抬起頭。
發現,他們,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山壁,之下。
山壁,光滑,如鏡。
在,那,濃霧,之中。
透著,一股,幽幽的,青黑色。
老人,伸出,那隻,如同,枯樹枝般,幹瘦的,手。
在,那,光滑的,山壁上。
輕輕地,叩擊了,三下。
咚。
咚。
咚。
聲音,沉悶。
卻,仿佛,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
下一秒。
那,巨大的,光滑,山壁。
竟然,從,中間,無聲地,裂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比,外麵,更加,古老,更加,蒼涼的,氣息。
從,那,縫隙,之中,撲麵而來。
老人,沒有,回頭。
徑直,走了進去。
林默,猶豫了,一下。
也,跟著,走了進去。
山壁,在,他們,身後。
無聲地,合攏。
隔絕了,外麵,那,所有的,風雪,與,黑暗。
這裏。
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溶洞。
溶洞的,頂部。
懸掛著,無數,奇形怪狀的,鍾乳石。
而在,溶洞的,四周,石壁上。
則,刻滿了,無數,古老的,壁畫。
壁畫的,內容,斑駁,而又,模糊。
但,林默,依舊,能,依稀,辨認出。
那,是,一些,穿著,獸皮的,古人。
在,與,各種,巨大,而又,恐怖的,怪物。
進行著,慘烈的,戰鬥。
而在,這,巨大,溶洞的,中央。
擺放著,一個,東西。
一個,巨大,的,鼓。
那,是一麵,直徑,超過,三米的,巨鼓。
鼓麵,不知道,是用,什麽,野獸的,皮,製成。
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上麵,用,金色的,顏料。
繪製著,無數,複雜的,神秘,符文。
鼓身,則,是,用,一整根,巨大的,白色,骨骼,圍成。
那,骨骼,晶瑩,剔透。
在,這,黑暗的,溶洞裏。
散發著,一層,淡淡的,柔和,光暈。
一股,無法,形容的,神聖,與,威嚴。
從,那,巨鼓之上,散發出來。
讓,林默,的,靈魂,都,為之,戰栗。
“這,是,我們,鄂溫克,最後的,守護。”
老人,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溶洞裏,響起。
帶著,一絲,深深的,疲憊,與,悲涼。
“山神,賜予的,‘鎮魂鼓’。”
老人,緩緩地,走到,那,巨鼓,之前。
伸出,那,布滿了,皺紋的,手。
輕輕地,撫摸著,那,冰冷的,白色,鼓身。
眼神裏。
充滿了,無限的,眷戀。
“七十二小時。”
老人,轉過頭。
看向,林默。
他,那,一雙,渾濁的,眼眸裏。
是,一種,早已,預見,結局的,平靜。
“我們,沒有,時間了。”
林默,的,心髒,猛地,一縮。
“所以,你,帶我,來這裏,就是,為了……”
“焚骨祭。”
老人,打斷了,他的話。
平靜地,吐出了,這,三個,讓,林默,頭皮,發麻的,字眼。
“什……什麽?”
林默的,聲音,都,變了調。
“焚骨祭。”
老人,重複了一遍。
“以,我,這,把,老骨頭,為,薪柴。”
“點燃,這,沉睡了,數百年的,鎮魂鼓。”
“用,它,最後,的,力量。”
“為,這個,世界,爭取,一絲,喘息的,機會。”
“不!絕對不行!”
林默,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他,衝了上去。
想要,阻止,老人。
“你,瘋了!這,是,自殺!”
“這,不是,自殺。”
老人,搖了搖頭。
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
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這,是,宿命。”
“是,每一個,鄂溫克,薩滿。
都,無法,逃避的,結局。”
“從,我的,先祖,第一次,在這,長白山,深處。
發現,那,‘不祥之物’的,蹤跡,開始。”
“我們,的,使命。
就是,守護,與,獻祭。”
“一代,又,一代。”
“用,我們的,血,與,骨。
去,填補,那,被,撕開的,深淵。”
老人的,聲音,很,輕。
卻,如同,一柄,柄,重錘。
狠狠地,敲擊在,林默的,心上。
他,想起了,阿四。
那個,至今,生死未卜的,賭徒。
他,想起了,Hei爺。
那隻,用,最後的,靈魂,為,他們,換來,真相的,黑貓。
他,想起了,那,冰牆之中。
一個,又,一個,凝固的,絕望,身影。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
與,更加,巨大的,憤怒。
瞬間,淹沒了,他。
“為什麽!為什麽,要,我們,來,承受,這些!”
林默,發出一聲,不甘的,低吼。
“這,不公平!”
“公平?”
老人,笑了。
那,笑聲,蒼涼,而又,悲壯。
“孩子。”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
“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
“隻有,選擇。”
“選擇,戰鬥。”
“或者,選擇,被,吞噬。”
老人,收回了,撫摸著,鎮魂鼓的,手。
他,從,懷裏。
緩緩地,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塊,早已,泛黃的,扁平,骨頭。
看,形狀。
似乎,是,某種,大型,動物的,肩胛骨。
骨頭上。
用,一種,極其,古老的,手法。
密密麻麻地,刻畫著,無數,複雜的,線條。
與,一些,林默,根本,看不懂的,符號。
“拿著。”
老人,將,那塊,肩胛骨。
遞到了,林默的,麵前。
林默,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了過來。
骨頭,入手,溫潤。
仿佛,還,殘留著,一絲,體溫。
“這,是,什麽?”
林默,的聲音,有些,沙啞。
“地圖。”
老人,的,聲音,變得,無比,凝重。
“一張,通往,地獄的,地圖。”
“那裏。
是,‘西伯利亞計劃’的,心髒。”
“是,一切,罪惡的,源頭。”
“一座,被,遺忘了,半個多世紀的,滿洲,地下,要塞。”
林默的,瞳孔,猛地,一縮。
地下,要塞。
這個,詞。
讓他,瞬間,想起了,那些,關於,關東軍,防疫給水部隊的,恐怖,傳說。
“你,的,那個,朋友。
那個,叫,阿四的,年輕人。”
老人,突然,提起了,阿四。
“他,的,命,很硬。”
“他,還,活著。”
“在,那,冰冷的,江水裏。
等待著,一個,結果。”
林默的,心髒,狂跳起來。
“那隻,黑貓,的,靈魂。
用,它,最後的,力量。
為你,我,也,為,那個,年輕人。
爭取到了,唯一的,機會。”
“現在。”
“輪到,我們了。”
老人,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
他,死死地,盯著,林默。
“我的,儀式,可以,短暫地,壓製,‘青銅樹’,與,那,‘跨國界冰牆’的,力量。”
“讓,那,沉睡在,西伯利亞,凍土之下的,古老,邪神。
暫時,失去,對,它,那些,‘子體’的,絕對,控製。”
“這,是,我們,唯一的,窗口期。”
“你,必須,去。”
“去,那座,要塞。”
“找到,‘雪女軍團’的,企劃書。”
“找到,那,一切,災難的,‘因’。”
“然後。”
“毀掉,它。”
“不惜,一切,代價。”
老人的,每一個字。
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每一個字。
都,像,是,一道,無法,抗拒的,命令。
深深地,烙印在,林默的,靈魂,深處。
林默,沒有,再,說話。
他,隻是,死死地,攥著,手中,那塊,溫潤的,肩胛骨。
骨頭的,邊緣。
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掌心。
刺痛。
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知道。
自己,沒有,退路了。
“我明白了。”
林默,抬起頭。
他,那,布滿了,血絲的,眼睛裏。
燃燒著,兩團,黑色的,火焰。
那是,仇恨的,火焰。
是,不甘的,火焰。
更是,一種,被,逼到,絕境之後。
所,爆發出的,決絕,與,瘋狂。
老人,欣慰地,點了點頭。
他,沒有,再,多說,什麽。
隻是,緩緩地,轉過身。
再一次,麵向,那,巨大的,鎮魂鼓。
他,盤腿,坐下。
將,雙手,輕輕地,放在了,那,冰冷的,鼓麵之上。
然後。
他,閉上了,眼睛。
嘴裏,開始,吟唱起,一種,古老,而又,晦澀的,音節。
那,不是,任何,一種,林默,所,知道的,語言。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
是一種,與,這,片,古老,土地。
血脈,相連的,呼喚。
隨著,老人,的,吟唱。
他,那,早已,幹癟,的,身體。
竟然,開始,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
光芒,越來越,盛。
將,他,整個人,都,籠罩了,進去。
他,的,身體。
他,的,血肉。
他,的,骨骼。
在,這,金色的,光芒之中。
開始,一點,一點地,消融。
分解。
化作,最,純粹的,能量。
源源不斷地,湧入,身下,那,巨大的,鎮魂鼓,之中。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
不是,從,鼓麵,發出的。
而是,從,林默的,靈魂,深處,炸響。
那,沉睡了,數百年的,鎮魂鼓。
在,這一刻。
被,徹底,喚醒。
鼓麵之上。
那,無數,金色的,神秘,符文。
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
一道,肉眼,可見的,金色,波紋。
以,鎮魂鼓,為,中心。
猛地,向著,四周,擴散開來。
波紋,穿透了,溶洞的,石壁。
穿透了,厚厚的,山體。
穿透了,那,無盡的,風雪,與,濃霧。
向著,整個,長白山脈。
向著,那,遙遠的,圖們江。
向著,那,更加,遙遠的,西伯利亞,凍土。
席卷,而去。
林默,被,那,金色的,波紋,掃中。
他,隻,覺得,自己,全身的,傷口。
都,傳來,一陣,溫暖,而又,舒適的,感覺。
斷掉的,左腿。
碎裂的,肋骨。
在,這,金色的,光芒,之中。
竟然,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
飛快地,愈合。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
他,那,原本,足以,致命的,重傷。
竟然,已經,痊愈了,七七八八。
他,甚至,感覺。
自己的,身體裏。
充滿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
他,知道。
這,是,老人,留給他,最後的,禮物。
他,看著,那,在,金色,光芒中。
身影,已經,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透明的,老人。
眼眶,瞬間,濕潤。
他,對著,那個,方向。
重重地,跪了下去。
咚!
咚!
咚!
三個,響頭。
磕在,這,冰冷,而又,堅硬的,地麵上。
額頭,磕出了,血。
但,他,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隻有,一種,發自,肺腑的,悲壯,與,敬意。
“我,林默,在此,立誓。”
“不,毀,要塞。”
“誓不,為人!”
他的,聲音。
在,這,巨大的,溶洞裏。
久久,回蕩。
仿佛,是在,回答,他的,誓言。
那,巨大的,鎮魂鼓。
猛地,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將,整個,溶洞。
都,照得,如同,白晝。
光芒,散去。
溶洞,再一次,恢複了,黑暗。
那,巨大的,鎮魂鼓。
依舊,靜靜地,矗立在,那裏。
隻是,鼓身上,那,柔和的,光暈。
已經,徹底,消失。
鼓麵上,那,金色的,符文。
也,變得,黯淡無光。
而,那個,盤腿,坐在,鼓前的,老人。
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隻,剩下,那,還在,空氣中,飄蕩的,一絲,餘溫。
證明著。
剛剛,那,一場,驚天動地的,獻祭。
是,真實,發生過的。
林默,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擦幹了,眼角的,淚水。
臉上,再,沒有,絲毫的,悲傷,與,脆弱。
隻,剩下,如同,鋼鐵般,冰冷,的,堅毅。
他,低頭。
看了一眼,手中,那塊,依舊,散發著,溫潤,光澤的,肩胛骨。
然後。
他,轉過身。
大步,向著,那,來時的,路。
走了,回去。
他的,步伐,穩健,而又,有力。
再,沒有,絲毫的,蹣跚。
他的,前方。
是,那,無盡的,黑暗。
是,那,通往,地獄的,征途。
但他,不再,有,絲毫的,恐懼。
因為,他,的,心中。
已經,燃起了,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
……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長白曆七十七年臘月初四)】
【■陰德點收支】
收入:0點。
支出:0點。
當前餘額:0點。(備注:與債務人阿四因果已了結。)
【■當品狀態】
【青銅神樹】:受“焚骨祭”影響,其外泄力量被短暫壓製,狀態暫時穩定。
【凍屍風鈴】:已被“雪葬”徹底銷毀。
【墨色玉墜】:已自毀。
【■活當者狀態】
【775號實驗體後代(雪女/烏日娜)】:靈魂被困於意識囚籠,狀態未明。
【首席醫官(代號:巫醫/月讀命)】:真身被“雪葬”封印。
【■特殊事項記錄】
·薩滿的終極儀式:鄂溫克最後的老薩滿為阻止“西伯利亞計劃”,在長白山聖地舉行“焚骨祭”,以自身為燃料點燃“鎮魂鼓”,其力量暫時壓製了“青銅樹”與“跨國界冰牆”,為林默爭取到72小時的窗口期。
·地獄的地圖:老薩滿在獻祭前,將一塊刻有滿洲地下要塞地圖的肩胛骨托付給林默,指引其前往“西伯利亞計劃”的核心地帶,尋找並摧毀災難的根源。
·末日倒計時:剩餘約71小時。
【■人員狀態】
·林默:(最後的希望)接受鄂溫克薩滿的最終托付,獲得要塞地圖,傷勢在“焚骨祭”的力量下痊愈,已動身前往滿洲地下要塞。
·阿四:(漂流者)被鄂溫克薩滿證實仍然存活,目前於圖們江下遊漂流,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黑貓(Hei爺):(燃盡的魂火)確認死亡。其最後的行為被證實為最終計劃爭取了關鍵的破局點。
·雪女(偽):(失控的木偶)受“焚骨祭”影響,其與西伯利亞總部的聯係被短暫切斷,行動邏輯出現混亂,狀態未知。
·老王/小李:(冰封囚徒)生命體征徹底消失。
·鄂溫克薩滿:(獻祭者)確認死亡,靈魂與血肉化為守護長白山的最後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