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麵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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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官道鋪滿銀杏葉,衛辭坐在馬車上透過窗戶向外查看。
    秋日景色蕭條,其實並無什麽好景,可衛辭已有四年未看著這樣深秋的景色了。
    靜江的秋冬之季是一幅被溫潤氣候浸染的畫卷。
    少了北方的凜冽,多了幾分南國特有的清雋與柔婉。
    相較之下,衛辭還是更喜歡四季分明的北方。
    這四年外放江州知府,他兢兢業業,改善民生,
    將昔日積弊叢生的靜江治理得井井有條。
    之前卻因為黨政,哪怕政績在出眾也未得寸動。
    如今新帝登基,他這才有機會重返京城。
    想到即將麵聖衛辭心中十分期待,他自問政績沒什麽短處。
    新帝又是個喜歡實幹型官員的帝王,想來他回京後,若無意外可以順利留京。
    不過衛辭雖然覺得自己應該可以留京,但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行至城外十裏長亭,他命車隊稍作歇息。
    何琇瑩不知衛辭為何讓她們的馬車停在此處,於是出聲詢問:
    “夫君,此處離城門不遠了吧?”
    衛辭輕聲回答:
    “還有半個時辰便能進城。”
    隻要一想起進城後能看到父母親人,何琇瑩心中便滿是熱切:
    “那何不一鼓作氣進城?為何要在此處耽擱?”
    衛辭有些感慨:
    “此番回京,還不知是否能留在京中任職。”
    何琇瑩聞聽此言馬上明白了衛辭心中的顧慮,她溫婉一笑:
    “夫君放心,此番回京便要麵聖,以夫君的政績能力定會讓陛下滿意的。
    隻是這一路舟車勞頓,還望夫君麵聖時多加小心。
    不過最後是否能留京,妾身與平平安安永遠跟著夫君。”
    說完何琇瑩從馬車裏取出一個香囊遞給衛辭:
    “這是妾身常用安神香,最能安心養性,平神靜氣。
    夫君戴著,心裏或許能平靜些。”
    衛辭接過香囊心中暖意湧動。
    正要再說些什麽,忽見遠處煙塵滾滾,一隊騎兵疾馳而來。
    為首的侍衛見到衛辭等人,高聲喊道:
    “前方可是靜江知府衛大人?陛下有旨,宣衛大人即刻入宮!”
    這些人速度極快,說話間這些人已經到了眼前。
    衛辭聞言神色一凜,與何琇瑩對視一眼。
    何琇瑩鎮定道:
    “夫君放心去,家中自有妾身照料。”
    衛辭點頭,然後回答為首的侍衛:
    “在下正是衛辭,我這就隨你們入宮。”
    說完他翻身上馬,然後衝何琇瑩笑了笑,便隨著侍衛策馬奔向京城。
    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官道上銀杏紛飛。
    衛辭不知為何皇上如此著急見他,他的政績也沒顯眼到讓皇上側目的地步吧。
    更別說皇上初登大寶,應該正是忙的分身乏術的時候。
    但這些問題他也不敢隨意詢問侍衛,隻隨著侍衛一路快馬加鞭,直奔皇城。
    直到入宮後,衛辭才發現還真是新帝新氣象。
    這偌大的皇宮,與他四年前離開的時候,布局倒沒什麽大變化。
    但感覺就是哪裏不一樣了,趙王謀反那晚,宮裏血流成河。
    先帝的心腹人手被殺了個幹淨,不知給新帝省了多少事。
    如今偌大的皇宮全是新帝的人手,氣象自然也會有所變化。
    當初衛辭還在翰林院時,先帝很喜歡傳召他,所以衛辭對皇宮還算熟悉。
    他被人帶著一路到了天子居住的太極宮。
    太極宮內龍涎香的氣味充斥在每個角落,鎏金蟠龍柱在壁紙上投下斑駁暗影。
    衛辭跪在青磚上,額頭沁出細汗。
    這一路快馬加鞭不敢有絲毫耽誤,豈止額頭,連後背都有了汗意。
    衛辭雖然跪在地上但擋不住思維發散,他暗暗想著也不知道他這樣算不算禦前失儀。
    “幾年不見,衛卿清減了許多啊。”
    上首傳來昌泰帝威嚴的聲音,衛辭不敢抬頭,他沉聲回話:
    “當年陛下曾告訴臣,為官者當以民生為念。
    因此這三年臣在靜江夙興夜寐,不敢有負聖恩。”
    當年衛辭與還是四皇子的皇上一起賑災時。
    他的確說過一句“為官者當以民生為念。”
    皇上聞言“嗬嗬”一笑:
    “朕聽說你離開靜江之前,光是萬民傘就收了好幾把,果然是我大周的股肱之臣,群臣的楷模。”
    衛辭哪裏敢接這樣的誇讚,一瞬間他頭更低了:
    “陛下謬讚,微臣愧不敢當。”
    衛辭不知此時皇上的表情是什麽樣,更不知他對自己到底是何看法,隻能謹慎謹慎再謹慎。
    不曾想皇上卻道:
    “衛卿何必謙虛,你自是當的起朕的誇讚的。
    畢竟衛卿為了改善靜江的民生,提高靜江的賦稅。
    連寫戲本這種事都做了,衛卿的犧牲不可謂不大啊。”
    此話一出衛辭當場愣住,皇上怎麽連這種事都知道?
    他一直還以為自己瞞的挺好的。
    看到衛辭愣住,皇上再次輕笑:
    “嗬,紅糖記,寫的挺好,一點都看不出衛卿這是為了讓靜江的紅糖貨賣的更好而寫。”
    衛辭頭越發低,這次是羞的。
    在大周寫戲本這種事真的難登大雅之堂。
    所以衛辭把《紅糖記》的戲本給了最初幫他排戲的霓裳苑。
    外麵的人都以為這《紅糖記》是靜江一家戲院的戲本,完全沒想到這是衛辭的作品。
    “陛下,微臣…微臣也是為了改善靜江百姓的困苦生活,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好在皇上根本不在意,他抬手免了衛辭的禮:
    “行了,別跪著了,起來吧。”
    等衛辭站起身後皇上才又道:
    “衛卿不必緊張,朕怎會不知你是一番苦心。
    作為父母官,隻要能讓治下的百姓吃飽穿暖,用些別出心裁的方法又有何不可。”
    衛辭暗暗鬆了口氣,皇上不嫌他行為出格就好。
    隻有身處這個時代,才能真正了解這個時代文人的傲慢。
    莫說立在朝堂之上的大臣,就是剛考取功名的秀才想做些養家的營生都有限製。
    秀才作為科舉體係中的最低功名獲得者,已屬“士”階層。
    所以他們隻能從事私塾先生,賬房,代寫書信等“清貴”的工作。
    若是秀才不顧身份,去從事工匠、商販、仆役等職業。
    就會被視為“墮入下流”,遭鄉鄰鄙夷,更有甚者可能被剝奪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