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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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平平安安的禮物,林氏別提多高興了。
捏著那琉璃放大鏡,對著窗台上的蘭花看了又看,眼角的笑紋都堆了起來:
“這小東西竟這般神奇,安安的手真是巧。”
說著又轉頭朝宋老三歎,
“你看這倆孩子心思多細,哪是送物件,分明是把咱們的心思都揣在懷裏了。”
宋老三也盤著手裏的核桃直樂,接著爾雅又去看了春生和玉娘的兒子元寶。
元寶體弱多病,前段時間吹了點風,就一直斷斷續續的發低燒。
喝了很多藥都不見好,這種情況其實在現代最多打幾針,實在不行就輸液。
可這是古代,風寒發熱在大夫眼裏便是要耗損元氣的大病。
石頭都找了好幾位大夫輪流來看過了,藥湯子熬得屋裏屋外都飄著苦味兒。
好在這兩天元寶的情況有所好轉了些,隻是精神不好,大夫說需要靜養。
接下來的日子爾雅和衛嶽也沒閑著,她回章陽縣的第二天,章陽縣知縣就上門拜訪。
他自然是因為衛辭的緣故,可知縣都上門了,縣裏的其他大戶商家也不能無動於衷。
再加上眼下臨近年底,來往送禮的本就多,一時間宋家的門檻都快被踩破了。
家家戶戶送的禮也一個比一個重,態度一個比一個殷勤。
宋家每天都要接待好幾波客人,險些熱茶水都不夠喝。
平平安安雖然在人前裝的穩重,實則也是孩子心性。
喜歡熱鬧,喜歡跟同齡的孩子玩,不耐煩大人間的迎來送往。
爾雅也不想拘著他們,便讓他們跟著明遠玩。
明遠看他們兩個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便帶著平平安安去自己的社交圈。
明遠也是讀書人,他的朋友自然大都是讀書的文人學子。
文人學子最愛辦文會,明遠就帶著平平安安去參加文會熱鬧一番。
一聽說要去文會平平安安還挺興奮,明遠見兩人興致勃勃,好奇道:
“京中的文人都不辦文會嗎?”
明遠看平平安安這樣,還以為兩人沒怎麽去過文會呢。
平平卻道:
“自然會辦,隻是我們兩人不怎麽去。”
“為什麽?”
明遠滿臉疑惑。
安安回答:
“因為祖母和爹都不喜歡我們去頻繁去文會。”
爾雅與衛辭都覺得小孩子的性情不穩定,專心讀書就好。
像那什麽亂七八糟的文會去多了難免會移了性情,隻想著玩耍享樂,還哪有心思讀書。
所以隻偶爾讓兩人去見識一番,不肯讓兩人常去。
平平安安也都聽話,祖母不讓去他們就不去。
此次回鄉,難得小表叔要帶他們參加文會,平平安安自然有興致。
兩人跟著明遠一起乘馬車前往,馬車在青石板路上碾過。
車輪聲伴著明遠對文會上一些規矩的講解,把平平安安對文會的期待又墊高了幾分。
車窗外掠過粉牆黛瓦,偶有穿長衫的學子提著書卷匆匆走過。
明遠掀開車簾笑道:
“前麵就是城西的聽雨軒,我和一些同窗常在這裏聚的。”
下了馬車,簷下的銅鈴叮叮作響。
剛踏進院門,就見十幾個身著青衿的少年圍坐於池邊的亭子裏。
有的揮毫潑墨,有的手捧書卷低聲交談。
見明遠來了,眾人紛紛轉頭,目光卻齊刷刷落在他身後的平平安安身上。
“明遠兄,這兩位是?”
一個麵白無須的少年拱手問道,眼角的餘光不住往平平安安身上瞟。
他在章陽縣還沒見過如此相貌出眾,氣質卓絕的少年。
這麽耀眼的兩位公子,想來不是他們章陽縣的人吧。
明遠正要介紹,已有消息靈通者壓低聲音驚呼:
“莫不是京中衛太傅家的公子?”
這話一出,亭子裏頓時靜了靜。
方才還自在說笑的學子們,臉上都多了幾分拘謹,隨即又換上熱絡的笑。
“原來是衛大公子和衛小公子,久仰大名!”
一個穿寶藍色長衫的少年搶上前來,手裏還捏著半首未寫完的詩,
“家父一向仰慕衛大人的風采,今日得見二位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平平安安剛要拱手還禮,另一個高個學子已擠到跟前,手裏捧著一疊詩稿:
“在下近日作了幾首拙作,正愁無人指點。
二位公子乃名門之後,定有高見,還望不吝賜教。”
你一言我一語的殷勤,像潮水般湧來。
平平安安並肩站著,臉上維持著禮貌的淺笑,手心卻悄悄攥緊了。
明遠站在一旁,眉頭微蹙。
他這些同窗平日雖有爭先之心,卻也算得上清雅。
今日這般急切,倒像是換了副模樣,讓他實在有些不適應,又有些失望。
原來大家也不是真的清高之輩,之所以在他麵前維持著溫文爾雅的模樣,不過是因為他宋明遠的家世平平。
既無高官顯爵可攀,也無金銀財帛可倚。
平日裏一起在書院抄書、月下論詩,他總以為那份切磋學問的熱忱是真的,那份“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傲氣也是真的。
可今日平平安安來了,隻消一句“衛太傅家的公子”。
那些平日裏連走路都要踱著方步的同窗,竟像是被風吹動的蘆葦,齊刷刷地彎了腰。
方才還在爭論誰人的詩詞孰優孰劣的幾人。
此刻正圍著安安手裏的玉佩評頭論足,連那玉佩上最普通的雲紋,都被誇成了“有淩雲之誌”。
先前說“茶能醉人何必酒”的學究,此刻正忙著給平平斟酒。
說什麽“少年意氣當仗劍,美酒相伴更添豪情”。
他輕咳一聲:
“諸位,承雲與承宵初來乍到,咱們先入座吧。”
眾人這才訕訕散開,卻仍有意無意地往平平安安身邊湊。
亭中的石桌上擺著筆墨紙硯,硯台裏的墨汁泛著烏亮的光,旁邊還放著幾碟精致的茶點。
平平安安剛坐下,就有學子捧著茶盞過來:
“兩位公子嚐嚐這雨前龍井,是家兄從杭州帶回來的。”
另一個立刻接話:
“二位公子若不喜歡茶,這裏有新釀的桂花釀,度數淺,正合少年人脾胃。”
平平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味清苦,卻壓不住心頭的不適。
他想起衛辭教過的話:
“與人相交,先觀其行,再聽其言。
若見利而趨,見勢而附,這般交情,不如不交。”
此刻看著眼前這些笑臉,隻覺得比京中那些官場應酬還要生硬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