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對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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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不耐煩大家都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在他們兄弟二人身上。
他主動開口轉移話題,聲音清亮道:
“聽聞諸位常在此地論詩,不知今日有何雅題?”
這話正中眾人下懷,立刻有人接口:
“方才正說這池中的錦鯉,不如就以"魚"為題,各作一首詩如何?”
明遠聞言精神一振,他知道平平安安讀書向來紮實,不然也不會這般年紀就回來參加縣試。
想來作詩也沒什麽難的,便笑道:
“這題有趣,我先來拋磚引玉。”
他略一沉吟,提筆寫下:
“碧波藏錦緞,搖尾戲浮萍。
忽逐落花去,驚起一池星。”
眾人紛紛叫好,明遠卻看向平平安安:
“該你們了。”
平平拿起筆,手腕懸在紙上。
亭外的風拂過水麵,吹起他額前的碎發。
他想起在京郊的池塘邊,看父親釣魚的場景。
魚線沉入水中像一根看不見的線,連著天地間的靜氣。
片刻後,他落筆:
“水淺藏深意,鱗光照眼明。
不貪餌中食,獨向碧潭行。”
詩剛寫完,就有學子湊過來念出聲,念到“不貪餌中食”時,幾個剛才遞茶送點心的少年臉上微微一熱。
安安見平平寫完,也蘸了墨。
他想起爾雅教他的格物之理,說萬物皆有靈性,便寫道:
“池麵鋪青鏡,魚遊碎玉聲。
忽逢雲影過,誤作龍門行。”
“誤作龍門行”一句,把錦鯉的天真寫得活靈活現,又藏著少年人的淩雲誌。
這下眾人的讚歎倒真心了許多,先前的殷勤也收斂了些,開始正經討論起詩句來。
明遠鬆了口氣,悄悄對平平安安說:
“我就說你們厲害。”
平平搖搖頭,低聲道:
“不過是隨口應和罷了。”
午後的文會漸入佳境,有人撫琴,有人下棋,還有人在廊下臨摹碑帖。
平平安安正看一幅《蘭亭序》的拓本。
忽有個穿月白長衫的少年走來,這人方才沒湊上前,此刻倒顯得落落大方:
“二位公子覺得這拓本如何?”
平平回頭,見他眉目清朗,便如實道:
“墨色稍淡,怕是拓的時候用力不均,但字形風骨還在。”
少年眼睛一亮:
“我也這麽覺得!家父說這是早年的舊拓,可惜保存不當。
在下李修,家父是本地的儒學教授。”
他沒提衛辭的官職隻說自己的家世,倒讓平平安安生出幾分好感。
平平安安正和李修說起京中流傳的拓本,那邊忽然一陣喧嘩。
原來有個富家子弟見眾人圍著平平安安,心裏不服,嚷著要比對聯。
明遠皺眉:
“文會是雅集,比什麽高低。”
那子弟卻道:
“若連對聯都對不出,算什麽才子?”
平平安安對視一眼,平平道:
“既然這位兄台有興致,那就請出上聯吧。”
那子弟想了想,指著院中的柳樹道:
“翠柳搖風,風搖柳翠。”
這是回環聯,正著念反著念都一樣,頗為難人。
眾人都看向平平安安,連李修也替他們捏把汗。
安安卻笑了,立刻對出:
\"紅梅映雪,雪映梅紅。\"
對仗工整,意境也合,眾人拍案叫絕。
那子弟漲紅了臉,又出一聯:
“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這聯是當地的名聯,相傳至今無人能對出絕妙的下聯。
平平安安聽到此聯,情不自禁的對視了一眼。
平平用眼神示意安安繼續對下去,安安接道:
“觀海寺,觀海勢,觀海寺前觀海勢,海寺萬載,海勢萬載。”
“望江樓”對“觀海寺”,“江流”對“海勢”。
不僅詞性相合,氣勢也不相上下。
眾人聞言都感歎道:
“衛小公子這下聯,足可與上聯並傳了!”
那富家子弟徹底沒了氣焰,訕訕地退到一邊。
李修笑著對平平安安說:
“這下沒人敢再考較你們了。”
安安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
“其實我是在家聽父親說過類似的句子,碰巧用上了。”
平平安安在家中時也會和衛辭一起喝茶作詩對聯。
衛辭還會故意告訴他們倆一些前世的很出名的對聯。
有很多對聯他們兩人聽到都大呼精妙。
平平小一些的時候還自負聰明,因為他在讀書一道很有天賦,從小到大,很多夫子都誇過他。
皇家書院還有一些大儒有意收平平做關門弟子。
平平自然認為自己是天縱奇才,覺得自己以後的成就不會比父親低。
衛辭這個做爹的如何看不出兒子的心思。
平平年紀又小,他自然要壓一壓兒子的氣焰。
所以也是有意拿那些千古名對讓平平見識下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果不其然,平平聽了那麽多讓人歎為觀止,拍案叫絕的千古名對。
又想著換了自己一定對不出這樣精妙的對聯,心中那點自負很快被壓的無影無蹤。
夕陽西斜,文會散去。
學子們道別時態度已平和了許多,有人還真誠地邀請平平安安改日再聚。
回去的馬車上,明遠忍不住問:
“你們剛才是不是不高興?那些人確實......”
“也不全是。”
平平打斷他,
“李修就挺好的。”
安安點頭:
“而且作詩對對子的時候,還是挺有意思的。”
不過通過此次文會,平平安安也都徹底明白為何父親和祖母都不讚同他們經常參加文會。
文會上雖熱鬧好玩,但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
若是不幸和一些品行不端的人結成了好友,難免會受其影響,耽誤了讀書。
明遠看兩人對此次文會不全是排斥,這才鬆了口氣。
他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忽然道:
“下次我帶你們去城外的竹林,那裏有幾個同窗,隻愛談書,不管別的。”
平平安安相視而笑,馬車碾過石板路,把白日的喧囂留在身後。
隻餘下少年人對純粹學問的幾分向往,像月光一樣,靜靜灑在歸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