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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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旁看戲的爾雅看兩個孩子一會問一會吵的,忍不住插話:
    “行了行了,都好好吃飯,不準說話了。”
    雖然他們家沒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可也架不住倆孩子把飯桌當戲台。
    筷子撂在碗沿上,光顧著你一句我一句拌嘴,碗裏的飯都快涼透了。
    祖母一發話,平平安安頓時老實了,衛辭也不逗兩人了。
    吃完晚飯平平安安都去書房看書了,衛辭陪著父母在庭院裏散步。
    月光灑在青石板上,爾雅拉著他的手:
    “如今新皇登基,朝局安穩了,你也該多歇歇,別總把自己繃得太緊。”
    衛辭點頭應著,心裏卻還盤算著北疆未撤的殘部、江南積壓的漕運糧船。
    還有他想要推行的新政會遇到哪些明裏暗裏的阻撓。
    他反手攥緊母親的手,聲音比月色還輕:
    “娘,安穩都是表麵的,北疆雪化後草芽剛冒,那些散兵要是趁機劫掠牧民。
    邊境又得亂,江南漕運堵了半冬,再不疏通,夏糧就沒法及時運到京城。”
    爾雅停下腳步,抬頭看他,月光落在他眉眼間,把眼底的疲憊照得分明。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亂的衣襟,輕聲道:
    “這些事急不來,你身子要是垮了,誰來扛?
    明兒早朝結束,我讓廚房燉你愛喝的參湯,你總得留半個時辰歇一歇。”
    衛辭望著母親眼底的關切,喉間發緊,終究是軟了語氣:
    “好,聽娘的,明兒歇半個時辰。”
    可他心裏清楚,等天一亮,那些沒理順的差事、沒安妥的百姓,還是會讓他不由自主地繃緊神經。
    這江山安穩的背後,從來容不得半分鬆懈。
    更別說衛辭如今距離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就差那麽一小步。
    次輔不是他追究的最終目標,他要的從來都是能親手定國安邦的權柄。
    是讓新政能毫無阻滯地鋪遍天下,是讓北疆再無烽火、江南不澇不饑的太平。
    衛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帶,月光下眸色沉沉。
    這些年他步步為營,躲過了多少明槍暗箭,可不是為了屈居人下。
    看首輔在朝堂上左右權衡、事事妥協。
    爾雅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輕捏了捏他的手:
    “那位置雖好,卻也最是凶險,你可得多留點心。”
    衛辭回頭看向母親,眼底的銳利漸漸柔了些:
    “我知道,隻是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爾雅張口還想說些什麽,衛嶽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掌心還帶著熟悉的暖意,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
    “兒子心裏有數,知道什麽該做、什麽該防,你啊,別總把心揪得那麽緊。”
    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長,衛嶽又轉頭看向衛辭。
    語氣比尋常溫和幾分,卻藏著不容錯辨的鄭重:
    “你想做的事,爹不攔你,但記住,朝堂上的刀光劍影,比戰場上的弓箭更難防。
    凡事留三分餘地,不單是為自己,也是為這個家。”
    衛辭望著父親眼底的關切,喉結動了動,緩緩點頭:
    “兒子記著了。”
    爾雅靠在衛嶽肩頭,心裏的擔憂稍稍鬆了些。
    她抬頭看向漫天星子,又看了眼麵前身姿挺拔的兒子,輕聲道:
    “罷了,左右我也攔不住你,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夜風拂過,帶著幾分涼意,可一家人站在青石板上,彼此間的暖意卻把寒氣都擋在了外頭。
    晨光尚未穿透紫禁城的簷角,衛辭已身著繡有鷺鷥紋的青色素袍立於文華殿外。
    今日是新帝秦珩的早課,這位十一歲的小皇帝已經有了些威嚴,麵對衛辭卻依舊有禮:
    “先生,今日還學《資治通鑒》嗎?”
    衛辭屈膝,指尖輕輕理正他歪斜的龍紋玉帶:
    “陛下先學治國策論,待午後臣陪陛下讀史。”
    秦珩很喜歡太傅給他整理衣裳的一些顯示親近的小動作。
    他自幼被立為太子,父皇雖然看重他,但不會跟他過於親近。
    就連母後也不敢把他當小孩子疼愛,每次他到後宮見母後身邊都跟著許多內侍。
    母子二人隻能按照規矩說話,母後也不會跟他太過親近。
    在秦珩心中,最接近慈父這個位置的就是他的太傅衛辭。
    衛辭不僅教授他知識,給他講道理,在最危險的時候不顧一切保護他,也是唯一一個敢親近他的人。
    會幫他整理衣裳,會牽他的手,摸他的頭,還會柔聲安慰他。
    他聽民間的傳聞,都說師父師父,是師亦是父,秦珩對此深以為然。
    兩人剛讀了一會書,內侍便匆匆來報:
    “衛閣老,內閣諸位大人已在文淵閣候著,說要議江南鹽稅的事。”
    衛辭頷首,將小皇帝托付給伴讀太監,又跟小皇子說了幾句話,這才轉身往文淵閣去。
    穿過抄手遊廊時,晨露沾濕了他的靴底,他卻渾然不覺。
    江南鹽稅積弊已深,鹽商勾結地方官員私販官鹽,國庫一年少收數十萬兩。
    今日這場商議,還不知要怎麽樣呢。
    文淵閣內,黃首輔坐在主位,見衛辭進來,隻淡淡抬了抬眼:
    “衛侍郎來得正好,方才諸位大人議著,江南鹽稅混亂,不如暫派禦史巡查,再作處置。”
    話音剛落,戶部尚書呂大人便附和:
    “黃首輔所言極是,禦史巡查穩妥,若貿然動地方官員,恐生事端。”
    自從小皇帝成功登基後,李呂二人便極為低調。
    平時對黃首輔幾乎到了可以說奉承的地步。
    無論黃首輔說什麽,兩人都跟著迎合,沒有一絲意見。
    就是希望黃首輔能對他們抬抬手,忘了他們曾跟康王和瑞王的關係。
    小皇帝還沒親政,在兩人看來就是個毛頭孩子,啥也不懂。
    如今朝中事務皆由內閣裁決,內閣又以黃首輔為尊。
    兩人自是想著把黃首輔伺候好了,隻要黃首輔不追究他們的罪行,那他們自然就沒事。
    聽著李呂兩位閣老對著黃首輔奉承的話,衛辭與沈思之對視了一眼。
    兩人有些心照不宣,從先帝駕崩,陛下靈前繼位後,衛辭與沈思之都發現黃首輔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