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微升，整座青窟城仿佛被鍛火點亮了一般，空氣中都飄著淡淡的金屬香味和熔火熱浪。
    這一天，不止是青淵塔外環測試的開端，更是整個青窟城一年一度最熱鬧、最隆重的日子之一。
    街道兩旁早早便被圍得水泄不通，各方勢力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太淵鍛府青淵塔的外環測試，設在城西的煉鑄廣場之上，那是一片專門開辟出來的煉器演武場，背後正是高鬆的青淵塔。
    每個鍛造空間足有數十丈寬闊，由不熔金岩鋪地，四周排列著一口口製式煉爐，成整齊的方陣矗立其上，火焰還未點燃，便已感受到那股壓抑的熾熱。
    評審席尚未入座，廣場卻早已人聲鼎沸。
    楚澤站在人群中，背著主辦方發的鍛袋，手裏牽著一隻小團子——當然是天天。
    小姑娘今日被梳了兩個丸子頭，還貼了兩張符紙在臉上，自稱“助理小天天，負責氣氛擔當與賣萌加持”。
    “爸爸，待會我要坐爐子上嗎？”
    “不能，那是烤肉的下場。”
    “那我坐你肩膀上吧，我要看得見你鍛爐冒火的樣子！”
    “好。”
    楚澤咧嘴一笑，將天天往肩上一扛，朝著他們所分配的位置走去。
    與其他天驕不同，他並沒有急著開始布置，而是靜靜蹲下，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樣東西。
    眾人還在檢查爐膛、調火候，而他卻從空間戒指中抽出了一隻——不，應該說，一口滿是歲月痕跡、通體玄黑、紋路如天裂般的古爐。
    混天爐。
    “看他，居然帶了私爐？”
    “嘿嘿，沒錯，測試不是有鍛府統一提供器具嗎？這人不會是沒見識吧？”
    “這……不對，這爐子……怎麽感覺……有點古怪。”
    嗡——
    當楚澤將混天爐放下地麵、爐腳穩穩踏入那片不熔金岩的瞬間，整個煉鑄廣場仿佛輕輕一顫。
    一道若有若無的震蕩擴散而出，像是鍾鼎輕鳴，卻並無聲響，隻是精神層麵突然一緊，讓不少原本正在擺弄材料的選手齊齊頓住了手。
    接著，幾位本就對爐具頗為敏感的螺紋族成員，齊齊抬頭。
    他們的眼睛發出“哢噠哢噠”的齒輪聲，一位長著十指細爪、披著銅鱗披風的螺紋族少年忽然低聲道：
    “那是……遠古流痕……斷世銘紋……那口爐子，絕非凡品。”
    “不是凡品？那還用你說？”一旁有石鱗族的壯漢早已盯得兩眼發直。
    “怕不是一口從遠古走出來的神爐。”
    “瞎說，哪有隨隨便便就有遠古生爐出世啊，或許就是一個高級的老爐呢？”
    “這人是誰？人族的鍛師有這種寶物？”
    四周議論之聲驟然炸響。
    而在這些目光匯聚之中，楚澤毫不理會眾人視線，自顧自打開爐蓋，從鍛袋中取出幾枚火晶石嵌入爐心，隨著“哢噠”一聲微響，混天爐內忽然亮起一道古老的火焰紋陣。
    那一刻，火未升，熱浪卻已如潮水般洶湧四起。
    原本設置在廣場中的製式鍛爐火光開始微弱，仿佛被某種無形氣息壓製。
    像是猛虎初嘯，小貓自閉。
    “爸爸！你看！它在冒煙誒！”
    天天扒在楚澤的頭頂，睜大眼睛，一副“我家的爐子真厲害”的驕傲模樣，小臉紅撲撲的，像剛從鍋裏端出來的年糕。
    楚澤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你隻管負責可愛。”
    “是！助理天天就職成功！”
    而此時，越來越多的天驕注意到了楚澤這一角，連評審席後麵本還未露麵的影子都動了一動，似乎也感應到了那混天爐傳出的古意沉沉之氣。
    台下螺紋族那位年紀最大的成員皺起眉頭，自語：
    “此爐……若我族能得，必能複原‘火心千機’一術。”
    他看向楚澤，又看向那站在爐旁咧嘴笑著的小女孩，眼底多了幾分沉思與忌憚，“也許，那就是它選擇的現在之主。”
    “遠古之物，終究也有靈。”
    “唉——”
    就在混天爐徹底啟動，火焰升騰的那一刻，青淵塔的上空響起一道沉沉鍾聲。
    “青淵塔外環測試，正式開始。”
    “第一輪，鍛爐火候掌控與爐火開鋒，限時一炷香。”
    廣場中的數十口爐火同時點燃，熱浪再度席卷，而所有的目光，依舊不由自主落在那口混天爐上。
    以及站在爐旁，那位神色從容、背著小女孩，笑意溫和的年輕人身上。
    “楚澤是吧？”
    “記住這個名字。”某位螺紋族低聲道，“他今日，怕是要鬧個大動靜。”
    而楚澤這邊，天天眨了眨眼，小手指著火焰輕聲問：“爸爸，爸爸，你今天要做什麽呀？”
    楚澤彎了彎嘴角，輕聲回道：
    “做一個……能讓全場喧嘩的東西。”
    火焰升騰，混天爐內那道古老的火紋開始緩緩轉動，仿佛一道沉睡萬年的龍形銘陣正在蘇醒，吞吐的氣息帶著一種厚重的遠古壓迫，像是天地洪爐初開時的第一縷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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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澤眨了眨眼，心裏在嘀咕，“之前在凝火穀鍛造混玄斬影的時候不見你有這番威能啊。”
    “難不成也是個裝貨？”
    咳咳，收起亂七八糟的想法之後，楚澤站在爐前，掌心微揚，左指輕彈火晶碎屑，右掌則以特定的順序調控溫度。
    既無多餘動作，也沒有震撼特效，偏偏那爐火像是聽他話一般，從咆哮到輕吟，如同被馴服的火靈，乖順得幾乎讓人懷疑這是不是某種特殊靈契手段。
    實際上……並不是。
    他隻是熟得很。
    這混天爐，本來在凝火穀的時候他用著就順手無比。
    而在表麵從容的神色之下，楚澤的思緒其實早已不在這片火焰中。
    在考場開啟之前，他就用閑逛買糖葫蘆順便帶孩子看的名義，掃了一遍各大參賽者。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都想摸出本子給記了。
    這一場屬於“力鍛”與“火控”類的初級比試，幾乎把幾個以“力體”或“火紋”見長的種族都吸引了來。
    比如那三頭石鱗族的家夥，肩胛骨比小爐還寬，一錘下去材料都能直接變成鍋蓋。
    但就是控製力感人，能把寒鐵打成銅片的那種。
    還有那個羽靈族的火羽女修，火焰溫柔得像在煮湯，她旁邊站著個助手拿著香料，看起來下一刻就能直接端鍋請評審來試味了。
    再比如那幾個螺紋族的孩子，全身上下都是工具，連眉毛都是可折疊的金屬結構，聽說他們能用眼睛畫出火控紋圖，堪稱移動小爐書。
    這些都不稀奇。
    他甚至有些感慨或者明悟為什麽在冥澤聚域的時候，鍛造出混玄斬影會有這麽多人登門了。
    或許這太初戰界的普遍鍛造水平真的有點拉跨？
    但除了這些種族之外，真正讓楚澤稍稍提高了一點警惕的，是煉思族。
    那是一個他從未接觸過的族群。
    他們沒有顯赫的肌肉，沒有浮誇的族紋，也不戴煉火飾品，而是統一穿著，麵無表情，安靜得像一群正在觀測宇宙星辰的學者。
    他們的主場並不是這一場，而是火控與靈構的專屬測試場。
    但即便如此，隻是看他們站在那裏，那種令人說不出的心中異動就會泛起。
    仿佛一個你從未聽說過的天才，正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輕描淡寫地超越你。
    楚澤不是多疑的人。
    但對於陌生，總歸要留一份警惕。
    也許，這正是他願意走出自己的舒適區，踏入這片叫“太初戰界”的原因——見得少，路就窄。
    若光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上稱王稱霸，那也隻是夜郎自大罷了。
    他想見更多的族群，更多的鍛爐，更多的智慧。
    當然，能贏一點那就更好。
    “爸爸！”肩膀上的天天忽然喊了一聲，“你爐子裏的火花變形啦，好像一隻小狐狸！”
    楚澤頭也不抬：“那不是狐狸，是爐壓過高，要換氣了。”
    “好耶，那我就叫它火狐狸！”
    “你開心就好。”
    說著，他終於取出第一塊材料——玄赤重骨金，一種本就偏重火性的特殊金屬，密度驚人。
    在同等級材料中，以穩定著稱，是鍛器時打基礎框架的不二之選。
    他今天要打造的器物，並不複雜。
    一柄重鑄型的火骨重戟。
    通體重達三百六十斤，主骨采用玄赤金骨為軸，輔以兩翼火紋銅，戟刃部分則融合熔流寒晶，與赤焰紋石共生。
    這是他前期的構想，一件集力量與火壓於一體的重器。
    “考場規則雖不能超規格施法，但沒有限製器型重量與融合複雜度。”
    “正好試試看……用混天爐來進行完整導壓火流模式，能不能穩定運行，給我帶點驚喜。”
    說罷，他已開始調控爐心，讓混天爐進入“半導壓”狀態
    ——這是一種極少有人敢用的古法火控狀態，等同於將自身精神紋絡接入爐火運行回路，稍有差池，爐爆人亡。
    但他偏偏就喜歡這種不穩裏見真章的鍛法。
    爐火驟變，那熾熱瞬間激增，楚澤衣袍微動，額前浮現淡淡紋芒。
    而他口中，卻像閑聊似的：
    “天天，你猜這一鍛成了後，能不能把爸爸送進前三？”
    天天扳著指頭認真算了算。
    “一、你厲害；二、你有混天爐；三、我很可愛。”
    “所以能。”
    “……有點道理。”
    爐中玄赤金已開始軟化，化為一團赤紅色流質金漿，圍繞爐心緩緩旋轉，楚澤雙掌一動，兩指虛點，將火紋銅和赤焰紋石同批送入。
    爐中頓時“嗤啦”一聲響，火光乍現。
    那一刻，整個廣場又是一震，仿佛有一道赤焰風暴從混天爐內瞬間升起，被爐壁穩穩鎮住，形成一個封閉火域。
    煉思族那邊，一名灰袍人輕輕轉頭，眼神若有所思。
    而楚澤，雙目微閉，指間飛舞，在火焰中刻下一道又一道細密符紋，每一道都如從爐火中誕生，熔鑄之中透著某種自然、順暢的力量感。
    仿佛這火，這爐，這材料，早就知道他要幹什麽，隻是在等他來。
    “爸爸。”天天趴在他肩頭，聲音輕得像火苗跳動。
    “你鍛器的時候，好帥啊。”
    楚澤低笑：“那是因為你一直在我肩膀上。
    能看到我的側臉，那能不帥嗎？”
    楚澤小小的臭屁了一下，跟天天在一起，他好像什麽包袱都沒有了，很自然。
    “嗯！”天天眼睛彎彎，“那我以後都在！”
    爐火跳躍間，赤焰火骨重戟的第一段骨軸，已然成形。
    “這隻是開始。”
    楚澤輕聲道，目光卻清明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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