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陛下您呢？卻用嚴厲的刑罰禁止大臣說真話，罷免賢能的人來排斥勸諫的大臣，被虛假的好評和詆毀迷惑，沉迷在身邊親信的話裏。從前商高宗（武丁）想找輔佐自己的賢臣，連做夢都在盼著賢才出現；可陛下您找賢才時，像忘了要做什麽一樣不上心，找到後又像丟垃圾一樣隨便忽視。
    之前的常侍王蕃，對朝廷忠誠又盡職，有能力擔任輔佐您的重任，就因為一次宴會上喝多了酒，您就把他殺了。還有最近的鴻臚葛奚，是先帝（孫權）時期的老臣，隻不過偶爾冒犯了您，說的也隻是醉酒後的話罷了。按照禮儀，喝了三杯酒之後，有些話就算不當也能原諒，可陛下您卻大發脾氣，說他輕慢君主，還逼他喝毒酒，讓他中毒而死。
    從這兩件事之後，天下人都為之心寒，朝廷大臣也沒了主意。當官的都把辭職當成幸運的事，在朝裏的都把調出京城當成福氣 —— 這實在不是保住祖宗基業、讓治國之道興盛的做法啊！
    還有何定，本來就是個隻會跑腿的小人，出身低微，連一點像樣的品行都沒有，頂多隻能當個供人驅使的鷹犬，可陛下您卻喜歡他的阿諛奉承，給了他權力。這讓何定仗著您的寵愛，肆意妄為，自己說了算，嘴裏談論的是國家大事，手裏玩弄的是朝廷權力。對上，他損害了陛下您像日月一樣的光明；對下，他堵塞了賢能君子的晉升之路。
    小人想往上爬，肯定會用不正當的好處做誘餌。何定就趁機胡亂征發勞役，調走江邊防守的士兵，讓他們去驅趕麋鹿；還在山林裏設置陷阱，砍伐樹木，把天下的野獸都趕到包圍圈裏。這樣做，對上沒有一點幫助國家的好處，對下卻耗費了大量的人力財力。士兵們累在運送物資的路上，百姓們的力氣都耗在驅趕野獸上，老人小孩挨餓受凍，家家戶戶都在抱怨。
    臣私下觀察天象變化，這些年氣候混亂，四季顛倒，發生了日食、地震，夏天還下了霜凍。查遍古代典籍，這些現象都是陰氣壓製陽氣、小人玩弄權勢導致的。臣曾經讀史書，對照現在的事，發現災異和人事的對應，真讓人害怕。從前商高宗修養自身品德，消除了鼎上出現野雞的災異；宋景公推崇仁德，讓靠近心宿的災星移走。懇請陛下對上害怕上天的譴責，對下效仿這兩位君主消除災禍的做法，多看看古代任用賢才的成效，反思現在誤用小人的過錯。
    清理朝廷的官員隊伍，表彰提拔賢能的人，趕走那些阿諛奉承的小人，剝奪奸臣的權力，像何定這樣的人，再也別任用他們。廣泛招攬那些被埋沒的人才，容忍接受大臣的直言勸諫，順應上天的旨意，恭敬地繼承祖宗的事業。這樣一來，良好的教化就能傳播開來，上天和百姓的期望也能得到滿足。
    古書上說‘國家興盛的時候，君主把百姓當成嬰兒一樣愛護；國家滅亡的時候，君主把百姓當成野草一樣踐踏。’陛下您從前隱藏才華，在東部地區修養品德，憑著聖明的資質，像龍飛一樣順應天命登基，天下人都伸長脖子、睜大眼睛盼著，覺得像西周成康之治那樣的盛世，很快就會到來。
    可自從您登基以來，法令變得越來越嚴苛，賦稅徭役也越來越繁重。宮裏的宦官被派到各州郡，胡亂征發勞役，競相謀取私利。百姓們受著壓榨的困苦，黎民被沒完沒了的需求折騰得精疲力盡，老人小孩挨餓受凍，家家戶戶都麵黃肌瘦。而各地的官員，害怕被治罪，就用嚴厲的刑法逼迫百姓，拚命壓榨百姓來完成任務。
    這導致百姓實在承受不住，家家戶戶流離失散，哭喊歎息的聲音，破壞了天地間的和諧之氣。再說江邊防守的士兵，往遠了說要開拓疆土，往近了說要守衛邊境、防備危難，本該好好優待他們，讓他們隨時能應對戰事。可現在卻對他們橫征暴斂，各種賦稅徭役像煙霧一樣聚集過來。士兵們連完整的粗布衣服都穿不上，連早晚的飯都吃不飽，出去要麵對刀槍的危險，回來要承受無依無靠的憂愁。所以父子互相拋棄，逃跑的士兵越來越多。
    懇請陛下減輕賦稅、廢除繁雜的徭役，救濟窮苦的百姓，取消那些不緊急的事務，放寬嚴苛的法令。這樣天下百姓才能安居樂業，良好的教化才能遍及各地。要知道，百姓是國家的根本，糧食是百姓的性命。可現在國家沒有足夠一年的儲備糧，百姓家裏沒有夠一個月的存糧，而皇宮裏不勞而獲的人卻有一萬多。宮裏有夫妻分離的怨恨，宮外有物資損耗的浪費，讓倉庫空著沒用，士兵百姓卻隻能吃糟糠度日。”
    “更別說北方的敵人（西晉）正盯著咱們，時刻觀察吳國是興盛還是衰敗。陛下您不依靠自己的威嚴和仁德穩固國家，反而寄希望於敵人不來進攻；忽視天下百姓的窮困，還輕視敵人，覺得他們不敢來犯 —— 這實在不是長遠的打算，更不是製定克敵製勝策略的關鍵啊！
    從前大皇帝（孫權）一輩子辛勤操勞，在南方打下吳國的基業，割據江山，開拓了萬裏疆土。雖然有上天的幫助，但更多是靠無數人的努力才實現的。這份福澤和基業傳到陛下您手裏，您本該努力提升品德、成就功業，讓祖先的功業發揚光大；愛護百姓、培養人才，守住先人的治國傳統。怎麽能忽視先祖的辛勞，輕視這來之不易的大業，忘了天下局勢的動蕩，不顧國家興衰的重大變化呢？
    臣聽說，世道的順逆沒有固定不變的，吉凶禍福全由人自己決定。長江天險不能長久依靠，要是咱們自己守不住，敵人哪怕用一根蘆葦做的小船，也能渡江過來。從前秦始皇建立皇帝稱號，占據肴山、函穀關這樣的天險，可他不推行仁德教化，法令刑罰又嚴苛殘酷，殘害百姓，忠臣都不敢說話。結果隻要一個人（陳勝）大聲呼喊反抗，秦朝的江山就徹底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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