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幽靈熱線-連環殺人案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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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青玉念的第一封遺書,是瞿莉的。
【我是24歲的瞿莉,你們好。
在這之前我總以為自己有很多話想說,想大喊想怒罵想痛哭想詛咒彭斯炎那群人,但拿起筆的時候猶豫很久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寫什麽。
我停頓到半夜,在最後一刻,最先想起的竟然是陳穎穎和魏婷。她們太慘了,比起來我竟然是過得還算好的那個。
但慘痛並沒有高低之分。
我以為我靠自己走出來了,考上了大城市的大學,聽說彭斯炎去了海城定居,我們被城市隔開,不會再有交集,我努力忘記,再努力賺錢,總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可我那天又見到了他。
煙頭再次燙在我身上時,我沒有躲開,我意識到魏婷說的那句話很有道理,隻要他們還在這世界上活著,我就永遠不可能擁有新生活,隻能縮在角落捂著臉苟活。
跳樓是隻需要頭腦發熱往下一跳就能解脫的死亡方式,隻要樓夠高。所以我選擇了這個辦法。
我24歲了,是已知受害者裏年齡最大的人。我來當第一個人。
魏婷,你還很年輕,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死。】
讀完,卞青玉哽咽的聲音已經斷斷續續。
但她抽開了第一張紙,又開始念第二份。
這次是陳穎穎的遺書。
【我是陳穎穎,不用記得我的名字和長相。
沒什麽可說的,死已經求了很多次,早有預感熬不過今年,我的死能發揮點作用,已經是很值得高興的事了。
能帶走馮楊更是意外之喜,我拿刀捅進他胸口的時候,是我這麽多年來最痛快的一刻。我終於可以抬起頭走路了。
但如果可以,隻死我一個人就好。】
她們到死還是希望別人能活著。
整個訊問室內,空氣仿佛濃鬱的煙霧,梗塞住人的呼吸,熏出眼淚。
卞青玉的淚滴在審訊桌上,特意避開了紙張。
“第三封是魏婷的。你們不是想問我,在她死之前去見她幹什麽嗎?我是去勸她不要犧牲的。”
前三個人的死亡已經引起了夠多的關注,魏婷可以活著。
“但她不願意,因為蔣知鑫和張捷居然因為看到了網上的消息去找她了,她說這是個好機會。”
所以魏婷的遺書上有一段臨時加上去的話,字跡潦草。
【我是魏婷。
我知道這個計劃把我算在內的原因是我成年了,這挺可笑的,受害者還在堅守十八歲以下需要被保護的規則,施暴者卻從來不管我們是否成年。
奶奶被蔣知鑫他們害死了,我想做第一個死的人,死得再慘些,再聲勢浩大點,讓所有人都看過來,我不怕被人指點,我隻想讓凶手償命。
我猜這件事鬧起來後,肯定有人說讓蔣知鑫他們償命,也不用這麽慘烈。我不覺得有什麽慘烈的,我們本來就很難堅持下去了。
再見吧。
姐姐,我看到網上的消息了,為什麽偏偏是我可以活下來,薛靜姐應該排在第四個的。對不起我要浪費掉你們的好心,這是個好機會,蔣知鑫必須死。】
前三封遺書都很短,剩下的幾頁紙,全是薛靜寫的。
卞青玉再次深呼吸幾次,勉強壓下哽咽,神情變得溫和。
“薛靜是我們之中最厲害的人。她受到欺負的時候能裝發瘋恐嚇萬磊,轉學,上大學後寫小說賺錢,想在畢業後去全國各地旅居。其實我讀法學專業,也是薛靜建議的,她說或許有一天我能在法律中找到可以保護我們的條款,讓我們的事不用再在其他女生身上上演。她勸解過很多人,很多年紀小的受害者一開始自殺的情緒很強烈,是她勸說她們活下來……”
脆弱的群體裏也有相對不那麽脆弱的人,薛靜對互助電台裏的很多人來說都是飄搖路燈的存在。
但到最後,死誌最堅定的除了陳穎穎和魏婷外,就是她。
遺書被展開,卞青玉極力偏頭落淚,還是有兩滴淚水沾在了信紙上。
訊問室內很安靜,讓她念出來的每個字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大家好,我是薛靜,這場連環自殺案的策劃者。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的計劃應該已經取得了成功,我也應該已經死了。
計劃其實不複雜,幾個重度抑鬱的人活不下去了,但又實在不甘心,所以一起商量了一個騙局,讓大家知道我們過去經曆了什麽,知道彭斯炎那群人是什麽樣的畜生。
事情的一開始是在半年前,我在互助小程序上聽說了陳穎穎的故事。在受害者集中地,苦難的故事遍地都是,但她的經曆很不一般,因為馮楊的行為已經跌破下限,我無法想象如果是我經曆了這些,該怎麽辦。我不知道該怎麽勸她朝前看,隻能和瞿莉姐小心翼翼和她聊天尋找突破點。
然後我們發現,馮楊居然和彭斯炎,萬磊認識。後麵還牽扯出了蔣知鑫,彭帥,張捷。
那是個讓我們很痛苦的一刻,意識到傷害自己的人竟然已經形成一個團夥,持續性地傷害著更多的人。我耗費精力勸解開一個人的時間裏,他們或許又製造了十個百個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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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裏的人義憤填膺,我當時建議報警,把他們那群人連根拔起,全都判刑才行。
可是冷靜下來思考後,我們悲哀地意識到,軟暴力滋擾不涉及殺人犯罪,他們很可能不會被判刑,而報警的人隻會得到更瘋狂的報複。
軟暴力滋擾——這是我們遭受傷害很多年後才知道的詞語,有的受害者甚至等不到理解這個詞的意思、講述不清楚自己遭受了什麽,就已經被軟暴力滋擾刺激得瘋了。在蔣知鑫加入之前,彭斯炎他們傷害女生都是采用的這種方法,糾纏,起哄,語言刺激,精神壓迫,讓人恐慌,疑神疑鬼,自我懷疑,最後人為地患上精神疾病,因為恐懼而聽從他們更深的迫害。
彭斯炎沒有殺人,對瞿莉的傷害隻是“男女朋友之間性方麵的愛好過激”而已,馮楊也沒有殺人,侵犯和網貸的行為都“找不到證據”,萬磊跟蹤恐嚇我,也全都是嘴上說來玩玩,是我想太多,張捷和蔣知鑫倒是涉及殺人了,但魏婷的奶奶死因是心髒病發,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這是蔣知鑫的恐嚇造成的。他們太狡猾了,我們沒辦法贏得世俗的大仇得報。
我越想越難受,受害者太多了,我拚命挽留拯救的人,隻要那些施暴者出現一次,她們就會再次崩潰,勇敢如瞿莉姐也逃不掉。
我很痛苦,看到她們崩潰,我也開始崩潰,我想,憑什麽呢?為什麽躲起來的人是我們?縮在陰影裏捂著臉活著,真的叫好好活下去嗎?能拯救我們的隻有看那些人惡有惡報,可我們還有機會等到那一天嗎?等他們殺了更多人才能製裁他們嗎?
我們大概是等不到的。所以我想,不如就像魏婷說的那樣,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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