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故人相逢多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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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驛站內,鄭唚意坐在梳妝台前,銅鏡映出她緊鎖眉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麵,腦海中不斷回想著那人方才的神情與舉動。
而另一邊,謝淮欽回到住處,屋內的暖意也驅散不了心頭的寒意。
低頭看了看那枚惹禍的相思環,重重歎了口氣,她何嚐不想立刻與鄭唚意相認,可如今敵人還未鏟除,不能讓心愛之人陷入危險。
“大人,暗衛有消息來報。”
影風匆匆趕來,打破了屋內的寂靜。
謝淮欽整理好思緒,恢複了平日的沉穩:
“說吧。”
影風壓低聲音道:
“京城近來有不少江湖人士聚集,南北兩處義軍已壓至城郊三十裏!。”
“朝中官員人心惶惶,您在任丞相期間招募的那些女官們幾乎暗中都有支持之意。”
謝淮欽指尖在案幾上輕叩,燭火將影子投在斑駁的牆麵上,隨著燭淚墜落而微微晃動。
“民心雖可用,卻如燎原之火。”
“稍有不慎便會灼傷自身。”
她忽然起身,袍角掃過堆滿密函的矮幾。
“南北義軍雖勢如破竹,但朝廷暗衛尚未傾巢而出,此時貿然舉事,不過是給蟄伏的敵人送上門的把柄。”
影風急得跺腳:“可再等下去,那些暗中支持的女官怕是要被逐個拔除!前些日子就有三位‘因‘通匪’罪名被下獄了!”
話音未落,窗外忽有夜梟長啼,驚得簷角銅鈴叮當作響,謝淮欽起身掀開窗欞道:
“派人給獄中的女官送去續命丹,再讓暗樁扮作雲遊方士,在茶樓酒肆散布消息——就說西山古刹的千年古槐昨夜無故自燃,樹心竟顯出血色符文,‘龍隱淵,鳳臨朝,乾坤倒轉在今朝’。”
她轉身時,月光正巧落在腰間玉佩上。
“世人越是惶惑,越會篤信這些異象。”
話落,影風上前行禮,領命而去。
旁白)
一月後的京城,流言如柳絮紛飛。
傳言義軍已破重圍,將皇城圍得水泄不通,令人稱奇的是,這支軍隊雖氣勢洶洶,卻秋毫無犯,不僅未傷及城中百姓分毫,反而對貧苦之人施以援手。
她們的矛頭,直直指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及其黨羽,宋弋擇一襲玄甲,立於巍峨的京城城門之上,眼神如鷹隼般銳利,俯瞰著城下的局勢。
義軍陣列中,一名身姿颯爽的女子騎在高頭大馬上,手持令旗,指揮若定,正是此次義軍的領頭人。
她目光堅定,似有破城之勢。
宋弋擇冷笑一聲,拈弓搭箭,對準那人,弓弦輕響,一支利箭如流星般劃破長空,直直朝著女子心口射去。
那女子猝不及防,被箭矢貫穿,身子一晃,從馬上跌落。
“不”一聲淒厲的哭喊響起,另一名女子如離弦之箭般衝上前去,將倒地的女子緊緊摟在懷中。
此二人,正是為了推翻暴政,精心謀劃許久,帶領義軍一路勢如破竹殺至京城。
誰能料到,功虧一簣,竟折在了宋弋擇的暗箭之下,此刻懷裏女子麵色慘白如紙,嘴角溢出絲絲鮮血,氣息微弱。
她勉強睜開雙眼,看著懷中痛哭流涕的女子,艱難抬手,想要擦拭眼前人臉上的淚水:
“......別哭,莫要為我傷心。”
“你內裏穿了護甲,不會有大礙的!我這就帶你去醫治,你一定會沒事的!”
女子哽咽著,聲音顫抖,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斷落下,慌亂地撕下衣襟,想要為其止血,卻發現箭矢已徹底穿透,鮮血汩汩而出,染紅了雙手。
眼前人虛弱地搖了搖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道:“無用的......護甲我沒穿......答應我,好好活著,好不好?”
“不許下來陪我......”
“這天下,還需要你去守護......”
“不!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
“我們說好了要並肩看這天下太平的!”女子泣不成聲,將懷裏的人抱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漸漸消散的生命。
可天不遂人願,隻見懷中人,嘴角扯出一抹微弱的笑意,眼中滿是眷戀與不舍:“活下去......替我......看這天下......”話音未落,她的手無力地垂下,永遠閉上了雙眼。
“不!你怎麽忍心,丟下我一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蕩在京城城下,帶著無盡的悲痛與不甘,也為這場尚未結束的戰鬥,染上了一抹濃重的血色。
寒風卷著碎雪掠過城頭,宋弋擇指尖的弓弦仍在震顫,城下那抹猩紅漸漸黯淡,如同一朵凋零的紅梅,淒厲的哭聲卻刺破雲霄,恍若利刃剜心。
他握緊染血的箭簇,指節泛白,就在這時,馬蹄聲如雷,謝淮欽和鄭唚意帶著人馬疾馳而來。
謝淮欽勒住韁繩,目光掃過屍體,眼底瞬間燃起滔天怒火。"放箭!"
她猛地抽出佩劍,指向城門,聲如洪鍾,"破城門!殺皇帝首級者封王拜相!"
隨著一聲令下,箭矢如蝗,破空之聲響徹天際,義軍將士們如潮水般向城門湧去,喊殺聲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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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唚意翻身下馬,快步跑到那女子身邊,見其滿臉淚痕,渾身染血,仍死死抱著屍體不肯鬆手。
"這裏危險,先隨我到安全的地方。"她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難得的溫柔與焦急。
女子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滿是絕望,卻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在軍隊的掩護下,兩人終於抵達臨時住處,鄭唚意望著榻上已經冰冷的屍體,心中五味雜陳。
燭光搖曳,映照著女子紅腫的雙眼,她怔怔地看著眼前人,思緒萬千,不禁開始自問:這個結局是她想要的嗎?
揚州驛站的琉璃瓦上積著三寸厚雪,鄭唚意倚著雕花窗欞,望著院中簌簌飄落的雪絮出神,青銅香爐裏焚著嫋嫋青煙在暖閣中盤旋,將她眉間的愁緒暈染得愈發朦朧。
說是賞景,倒不如說是在借這蒼茫雪景,排解胸中鬱結——皇帝昏聵,民不聊生,可身為郡主,她能做的終究有限。
此時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雪粒墜地的輕響,鄭唚意唇角微勾,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窗欞上的冰棱,卻並未回頭。
她早察覺到那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是嫣兒,這丫頭總愛變著法子逗她開心。
“郡主,您瞧這雪……”嫣兒探出小半張臉,杏眼滴溜溜轉著,聲音故意壓得又輕又慢,活像偷油的小耗子。
“莫不是老天爺在為天下蒼生掉眼淚?”見鄭唚意仍背對著自己,她索性躡手躡腳往前挪了兩步,裙擺掃過青磚發出細微聲響。
“依奴婢看呐,這雪該下到京城去,把那昏君的龍椅都凍成冰疙瘩才好!”
鄭唚意終於轉過身,佯裝板起臉:
“好個大膽的丫頭,竟敢妄議朝政?”
話雖嚴厲,眼底卻藏不住笑意。
嫣兒吐了吐舌頭,突然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得意洋洋道:“郡主且嚐嚐這個!街角王婆新製的梅花酥,奴婢排了半個時辰的隊呢!”
酥皮在掌心綻開,露出殷紅的梅肉餡,甜香混著雪的清冽撲麵而來。
鄭唚意咬下一口,酥脆聲響在寂靜的閣中格外清晰,嫣兒歪著頭,眼巴巴地望著她:“好吃嗎?等回京城奴婢學著做給郡主吃…”
話落,兩人對視一眼,窗外的雪仍在簌簌落下,嫣兒忽然一拍腦袋。
杏眼圓睜:“對了郡主!那個姓秦的方才來了此處,丟下句話就走!說是請郡主五日後前往城郊一處屋子,有要事相商,還說……”
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湊近。
“說是能見著故人。”
鄭唚意捏著梅花酥的手微微一頓,酥皮在指腹下簌簌碎裂,她當然知道來傳話的秦姓之人是謝淮欽,更清楚其暗中籌謀義軍之事。
可那句“故人相見”卻像一記重錘,敲得她心緒翻湧——這茫茫天地間,究竟還有哪位故人,值得謝淮欽如此鄭重其事?
五日後,夜幕如墨,鄭唚意裹著灰布鬥篷,與嫣兒並肩穿行在城郊荒徑。
寒風卷著枯葉打旋,官道旁的野蒿叢沙沙作響,唯有遠處山坳間透出一星燈火,在沉沉夜色裏忽明忽暗。
兩人特意褪去珠翠,粗布襦裙沾滿夜露,混在村婦堆裏倒也難辨身份。
轉過最後一道山梁,眼前景象卻令她們驟然止步,三間茅簷草舍前懸著紅燈籠,酒肉香氣混著絲竹聲撲麵而來,屋內人影幢幢,碰杯聲、笑鬧聲此起彼伏,恍若豐年宴飲。
嫣兒攥緊腰間短刃,壓低聲音道:“真是怪哉!究竟是姓秦的說錯了地方,還是咱們來錯了?此處哪像要緊事相商的模樣?”
“那日他神神秘秘,說什麽見故人。”
“如今倒像是……”
話未說完,鄭唚意已瞥見柴扉上半枚朱砂印——正是謝淮欽慣用的暗記。
她抬手按住嫣兒躁動的手腕,細絨鬥篷下,藏在袖中的鎏金護甲微微發涼:“你聽清楚了地址,想必不會有錯,來都來了,且看看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郡主!”嫣兒急得跺腳。
“萬一有詐……”
“若真是陷阱,此刻退走反倒露了怯。”
寒風裹著雪粒子撲在斑駁木門上,鄭唚意上前示意嫣兒抬手叩響門環,隨後,銅環撞擊聲驚得屋內驟然寂靜。
紗帳後的燭火晃了晃,傳來衣袂摩擦的窸窣聲,待門扉吱呀洞開,謝淮欽趕忙垂眸整了整玉帶,抬眼時目光卻如春水漫過鄭唚意的灰布鬥篷:“郡主可算來了。”
嫣兒攥著帕子的手猛地收緊,聲音都打了結:“郡……郡馬爺?您怎會在此!”
謝淮欽唇角微揚,早料到這丫頭會這般失態,但未開口回複,隻是伸手欲扶鄭唚意,指節卻堪堪擦過眼前人冰涼的袖口。
“丞相大人公務繁忙,何必屈尊。”鄭唚意側身閃過,裙擺掃過門檻時帶起一陣風,將謝淮欽鬢邊碎發吹得淩亂。
她僵在原地,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開口,隻側身讓出通路,關門時掌心在門板上重重一按,發出悶響。
屋內火盆燒得正旺,炭火星子劈啪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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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唚意抬眼望去,林苑和祝清厭已抱拳行禮,二人甲胄未卸,肩甲上還凝著未化的雪。
“見過郡主。”白雨笙和舒月快步上前盈盈下拜,裙裾掃過青磚的沙沙聲裏,鄭唚意點頭示意起身,忽然聽見熟悉的呼喚。
“意兒。”
宋謹嫻自蘇吟秋身側立起,月白披風下露出半幅織金襦裙,眼角細紋裏藏著笑意:“怎的連母親都不認得了?”
她伸手要拉女兒,鄭唚意卻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數月來輾轉難眠的牽掛、風聞戰亂時的揪心,此刻都化作眼眶裏滾燙的潮水。
宋謹嫻鬢邊的珍珠步搖在燭火下晃動,恍若幼時抱著她數星星的溫柔光影。
“母親……”
喉間哽著的千言萬語。
最終隻化作一聲帶著哭腔的呢喃。
她撲進那熟悉的軟緞披風裏。
淚水洇濕了宋謹嫻肩頭的海棠刺繡。
“這孩子,怎麽好端端哭起來了?”
宋謹嫻笑著撫過她顫抖的脊背,指尖掠過發間粗糙的布繩,心尖微微發疼。
“瞧瞧這模樣。”
“倒一點也不似出嫁過的姑娘。”
蘇吟秋倚著鎏金扶手輕笑,眼角細紋裏盛滿慈愛,她瞟了眼立在門邊手足無措的女兒。
“郡主這是見著親人喜極而泣。”
“這點啊,她們小倆口倒一個樣。”
“都是在咱們跟前長不大的孩子。”
話落,謝淮欽耳尖瞬間漲紅,玄色衣袖下的手指蜷了蜷:“娘!我哪有……”
話未說完,林苑憋笑憋得直捶祝清厭肩膀,嫣兒用帕子捂著嘴直抖,連素來冷臉的白雨笙都彎了唇角。
暖意裹著火盆的劈啪聲漫過整間屋子,鄭唚意埋在母親頸間,偷偷抬眼望向謝淮欽,見其耳後的紅意順著脖頸漫進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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