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稚子書聲與武道殘篇
    晨霧未散時，劉磊已跟著獵戶們在山腰布下陷阱。十二歲的小雙背著竹簍跑來，羊角辮隨著步伐晃蕩，發梢還沾著草屑：“磊哥哥！學堂先生說今日要教《千字文》，你要不要去聽聽？”
    少年擦拭著獵刀的動作微頓。自三個月前被村民收留，他已能熟練使用新學的語言與人交談，卻始終未能解開對這個世界的困惑。村長雖為村裏唯一的“武者”，但氣息微弱得讓他心驚——所謂“武者”，不過是打通了三條經脈，與萬年前鍛體九重貫通百脈的標準相去甚遠。劉氏祖地的守護傳承，竟凋零至此。
    學堂是間用土坯壘成的矮房，屋頂茅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二十幾個孩子擠在粗糙的木桌前，握著樹枝在沙土上描畫。先生是個瘸腿的老者，布滿老繭的手翻開一本破舊的書冊，泛黃的紙頁上，“天地玄黃”四個字已暈染得模糊不清。
    劉磊倚在門框上，目光掃過屋內。當看到牆上掛著的《劉氏鍛體訣》殘卷時，呼吸驟然急促。那殘缺的口訣與動作要領，分明是萬年前皇族入門功法的簡化版，卻刪去了引動靈氣入體的關鍵法門。他下意識地伸手觸碰牆麵，指尖撫過褪色的字跡，仿佛能感受到萬年前族中長輩諄諄教導的餘溫。
    “磊哥哥，你在看什麽？”小雙踮著腳湊過來，杏眼裏滿是好奇。劉磊回過神，看著女孩純真的麵容，突然想起萬年前夭折的胞妹。他蹲下身子，輕聲道：“這上麵的字，小雙都認得嗎？”
    “認得！”小雙驕傲地挺胸，“先生說，認得字就能看懂外麵的告示，還能……”她突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還能找到傳說中的寶藏！”
    劉磊忍不住輕笑，卻在接觸到女孩認真的眼神時，笑容漸漸凝固。學堂角落的木箱裏，堆放著幾本殘破的書冊，他曾在幫村民修補農具時見過。其中一本《大陸輿誌》的邊角已被蟲蛀，僅存的幾頁記載著“大漢皇朝轄三十六州”“淩霄武院立八百年”等隻言片語；另一本《奇聞錄》裏，關於玄天教和幽冥教的描述更像是荒誕傳說——“兩教之人能馭鬼火，食人心魄”。
    這些模糊的記載，遠遠無法滿足劉磊的求知欲。他開始留意過往商隊的談話，卻發現就連見多識廣的商人，也對大陸局勢一知半解。有人說大漢皇朝的皇宮夜夜笙歌，有人傳言淩霄武院在招收流民子弟，更有甚者聲稱在蒼岩城見過能飛天遁地的強者。這些真假難辨的消息，如同迷霧般籠罩著他。
    夜晚，劉磊在屋簷下演練《劉氏鍛體訣》。月光灑在他單薄的衣衫上，動作雖與記憶中的功法相似，卻始終無法引動靈氣。村長拄著拐杖走來，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你這架勢……倒有幾分我祖父當年的模樣。”
    “村長可知，這功法為何缺失了關鍵部分？”劉磊收勢問道。村長歎息一聲，在石凳上坐下：“聽老一輩說，百年前有一夥強盜洗劫村莊，祖上傳下的典籍被燒了大半。如今剩下的這些，能讓孩子們強身健體，已是不易。”他望向遠處的龍淵秘境，聲音愈發低沉，“就連祖地，也早成了禁地……”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在劉磊心上。他終於明白，為何守墓老人初見他時老淚縱橫——那是血脈的共鳴，也是對傳承斷絕的悲愴。萬年前，皇族子弟三歲啟蒙便修習完整的《天龍鍛體訣》，十歲便能引氣入體，而如今的劉氏後人，卻連武道的門檻都難以觸及。
    小雙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磊哥哥，你是不是想去外麵的世界？”女孩抱著個布包，裏麵裝著幾個烤得焦香的紅薯，“我聽商隊的人說，滄源城可大了，有會發光的石頭，還有能裝下百人的大船！”
    劉磊接過紅薯，暖意透過掌心傳來。他望著遠處連綿的山脈，山的另一邊，是未知的大陸，是等待他去揭開的真相。這些日子的勞作與學習，讓他對這個時代有了最基礎的認知，但想要重建皇族、對抗兩教，他必須走出村莊，去更廣闊的天地中尋找資源與力量。
    “小雙，如果有一天我離開這裏……”
    “我就知道！”小雙突然把紅薯塞回他手裏，氣鼓鼓地轉身，“先生說過，有本事的人都不會留在村子裏！”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倔強地不肯回頭，“你走的時候，記得帶上這個！”
    女孩從懷裏掏出一塊粗糙的玉佩，上麵用小刀刻著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劉磊心頭一熱，蹲下身將玉佩係在她的手腕上：“等我回來，教小雙真正的武學，帶小雙去看外麵的世界。”
    深夜，劉磊在祠堂前跪了整整三個時辰。斑駁的牌位上，祖先的名諱早已模糊，唯有供桌上的香爐裏，三支香的青煙嫋嫋上升。他對著牌位重重叩首，起身時，目光堅定如鐵。
    第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在村莊時，劉磊背起用獸皮縫製的行囊。小雙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懷裏抱著他留下的獵刀，哭得滿臉花貓。村長遞來一個油紙包，裏麵是十幾個窩窩頭：“滄源城離這裏有百裏路，路上小心。若是……”老人頓了頓，想再說什麽卻又沒說出口…
    劉磊再次抱拳行禮，轉身踏上山路。山風卷起他的衣角，遠處的雲霧中，蒼岩城的輪廓若隱若現。他知道，這將是他重回巔峰的第一步，也是揭開萬年真相的起點。而在他身後，小雙的呼喊聲隨風傳來：“磊哥哥一定要回來啊！”
    這一刻，村莊的煙火、學堂的書聲、稚子的牽掛，都化作他前行的動力。劉磊握緊腰間從祖地帶出的半塊殘玉——那上麵的天龍紋路，在陽光下泛著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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