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上去了一趟，把老王老婆也弄下樓安置好。
    “我說，你一向這麽聖母心的嗎”，張鵬邊鋪軟墊邊跟林燁聊天：“明明不用管他們的”。
    他指指角落裏的兩人。
    老王老婆到現在還緩不過神來，整個人都怔愣著，老陳抱著他老婆的屍體縮在牆角，死都不肯鬆手，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被鮮血浸透了。
    “我感覺他們兩個都被刺激得有點不太正常了”，張鵬有些嫌棄的撇撇嘴：“萬一再有什麽突發情況，你可別犯傻哈，自己能跑先跑。”
    噗嗤，林燁看著他一本正經教育自己，忍不住笑了。
    “我說真的，你笑啥嘞”，張鵬憤憤。
    “是是，你說得對，我一定自己先跑，把你們三個拋得遠遠的”，林燁打趣道。
    張鵬翻了個白眼。
    “說實話，我挺謝謝你的，要不是你，我昨天晚上就已經死了”，過了會，他又忍不住開口。
    “那個情況，誰都會撲過去的，不用謝我”，林燁頓了頓，對這種突然轉變的話風有些適應不來：“幹嘛這麽一本正經道謝，我都有些不習慣了”。
    “誰都會...撲過去嗎”，張鵬卻好像有些愣住了，他低下頭看了看手上的舊傷，喃喃道：“他們那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他自言自語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林燁完全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沒事，你一定能化險為夷的”，張鵬抬頭笑了笑：“雖然我沒什麽能力，但我會盡力把你弄出來.........”。
    “你是不是傻了”，林燁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說什麽胡話呢。”
    “沒事沒事”，張鵬又看了他一眼，放下手裏的東西：“我去下洗手間”。
    “去吧去吧，注意四周情況”。
    “嗯，知道”。
    張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彎處，林燁抬起頭來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從早上開始，張鵬整個人給他的感覺就跟前幾天完全不同。不管是探索酒店的謹慎，還是遇到突發狀況的應急反應，都非常冷靜和老練。麵對離奇詭異的死亡現場，也完全沒有普通人會出現的慌亂。
    剛才如果不是張鵬在，他一個人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救下老陳。
    可是，如果現在的狀態才是真正的他，以前在團裏，又為什麽要裝出軟弱膽小的樣子呢。這旅行團裏，究竟有什麽是他忽略了的？
    他也想過也許張鵬就是那個幕後的陣法師，然而這幾天張鵬幾乎都跟他一起行動，根本沒有做小動作的機會。而且相處下來的感覺告訴他，他不是。
    又過了會，林燁皺了皺眉，張鵬去洗手間的時間，是不是有些久了？
    他站起身。
    雖然去洗手間這種事情挺隱私的，可是現在這種非常時期，還是小心著些比較好。
    走過拐角，剛離開老陳幾個人的視線，他心頭突然一動。
    “我是主持人008”，煙灰色的字體在他麵前的地板上慢慢聚集。
    “玩家079003提交同行者申請，是否通過。”
    “如通過申請，則共同接取本次任務。完成後，雙方按貢獻度分配獎勵。”
    林燁的神色有那麽一瞬間的詫異，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字體沒有像從前幾次那樣消散，仿佛是在等他的決定。
    “同意”，他輕聲道。
    話應剛落，身邊氣流猛然回旋翻轉，漸漸形成漩渦狀。那漩渦慢慢擴大，一雙手從中心探出來，人還沒露頭，聲音先傳了出來：“哈嘍哈嘍，我是你的同行者，請多關照”。
    得，林燁一聽那聲音，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好整以暇地退後兩步，環起手臂靠在牆上。
    “嗨，我叫張鵬，是.....是.....呃.........”。
    張鵬半個身子卡在漩渦裏，探出頭看著林燁，目瞪口呆的表情莫名有些搞笑。
    他震驚地四處張望一圈，發現自己出現的地點是酒店一樓走廊，頓時有些崩潰地捂住臉：“我靠，這任務居然是你接的！”
    噗嗤，林燁實在忍不住大笑出聲。
    “所以，同行請求通過後，你會被傳送到第一個接取任務的締約者身邊”，林燁遞過杯水，示意張鵬先坐下緩緩：“你是想借這個機會離開酒店吧。”
    “是啊，我滿以為出了酒店，找到那個陣法師，就能完成任務了”，張鵬有些尷尬地撓撓頭：“誰知道會這樣呢，還說大話一定把你弄出去，我現在自己都出不去。”
    “往好的方麵想，你至少也沒什麽損失”，林燁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行吧，回去繼續幹活吧”，張鵬一臉沮喪，站起身往回走。
    兩個人把臨時休息點整好，差不多也到了晚飯時間，老王老婆也聽說了早上發生的事情，跟老陳兩個人死都不肯踏進用餐區，林燁跟張鵬兩個人隻能自己去吃飯。
    “我本來是想要試著接另一個任務的”，張鵬撥著盤子裏的炒飯，還是有些煩躁：“結果卻陷進這個莫名其妙的鬼打牆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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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任務”？林燁有些好奇地抬頭。
    “你不知道嗎”，張鵬見他一臉疑惑，立馬來了精神。
    “來來來手機先給我”，他也不管林燁反應，嘩啦啦一通操作把兩人的好友加上，然後發了個鏈接過來。
    林燁看了看，是個論壇鏈接。
    “你用自己的契約編號和名字去注冊，等審核通過了，就能看裏麵的內容了”，他點擊的手指突然頓住，有些尷尬到：“當然現在看不了哈，哎這任務真折騰人。”
    “沒事沒事，我可以講給你聽”，他哐一聲把手機放下，興致勃勃要開口，冷不防林燁來了句：“契約編號是什麽？”
    “哈？不是吧兄弟，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張鵬震驚地瞪了瞪眼：“我的編號就是079003，剛才你也知道了吧。079就是我的遊戲主持人編號，003就意味著我是他締約的第三個人”。
    “原來是這樣”，林燁表示明白。
    “所以你的編號是多少”，張鵬有些好奇。
    “呃.......”，林燁頓時卡住，剛要找個話題把這事岔開去，突然看見了張鵬身後桌布上慢慢浮現的一串數字。
    “哦，008001”，他照著念了出來，心裏突然覺得自己締約的主持人有那麽一點點別扭的可愛。當然，要是能再多給點提示就更可愛了。
    “我靠”，張鵬瞪圓了眼睛：“008，傳說中的大佬啊！前十的主持人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還是第一個契約者，今天居然讓我遇著了真人”。
    他興奮地嘩啦一聲站起來，想了想突然又頹喪地坐了下去：“大佬，有你在，怪不得這任務那麽難哦，我這種萌新居然還大言不慚說要救你，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剛才胡說八道你別介意啊..........”
    “這隻是我經曆的第二個任務”，林燁對自己的複雜狀況實在有些不想細說，隻能含糊過去；“說說你原本想接的任務吧”。
    “哦，那個啊”，張鵬見林燁確實挺感興趣的，忍不住滔滔不絕說了起來。
    他想接的是個每年都會定時發布的現實任務。
    河南鶴壁一帶，每年都會有村民在特定的時間裏用孩童祭祀山神。
    鶴壁，林燁聽到這個地點，看了張鵬一眼。這剛好是旅行團的最後一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聯係。
    第一次的任務發布在十年前，要求破壞祭祀。
    那個接到任務的兄弟祭祀當天直接硬闖進去，跟“山神”杠了一場，結果那“山神”出乎意料地強，任務是完成了，他自己卻受了重傷。
    現實任務完成後，主持人是不會幫忙療傷的，那個契約者養了半年多才把傷養好。
    據他所說，那個所謂的“山神”是個很有些道行的妖。
    第二年的任務出乎意料落到了一個剛結契的新人手上，那新人連血脈都沒覺醒，什麽能力都沒有，招募同行者也沒人回應。
    上一年的情況大家都知道，那點獎勵大佬根本看不上，新人誰都不想趕著上去送死。
    那接到任務的新人也是個人才，眼看著任務時間馬上要到了，竟然劍走偏鋒，直接打了個110報警說是村裏搞封建迷信，要出人命。
    當時很多知情的契約者都等著看他笑話，結果一堆警察搗毀了祭祀地點救下祭品，那個新人居然圓滿完成了任務，那妖自始至終都沒出現。
    這樣的發展著實讓人大跌眼鏡，那個新人拿到了出乎意料的豐厚獎勵，高興的快瘋了。
    那時候締約者們才知到，那妖應該在第一次任務裏就已經受了重傷，隻是做任務的那位自己傷得也很重，沒有注意。也可能注意到了，隻是故意不說而已。
    既然是這樣，那要對付的也就隻剩下幾百號村民而已，難度直線下降，這任務才會落到這種菜鳥手上，讓他白撿了個便宜。
    等到第三年這個任務又發布了，拿到任務的新人優哉遊哉等到任務那天也去報了個警。任務也完成了，獎勵卻一點都沒有拿到。
    任他哭天搶地哀嚎自己浪費了一次大好機會也沒用。這時候大家才明白，主持人發布的任務，並不會讓你有躺平撿便宜的福利，照搬以前的方法是沒用的。
    從那之後直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年，這個任務每年都會發布，接到任務的也都是些在初次場景中表現不太好的萌新，基本就等於是給他們再一次爭取獎勵的機會。其他的一些老人也都知道這個慣例，有時候還會拿新人清奇的腦回路開開玩笑。
    直接潛進村裏偷祭品的、找了幾十個地痞流氓進村鬧事的、給全村人下瀉藥的。總之，林林總總，各種千奇百怪的辦法，那村裏十年間一次完整的儀式都沒能辦成，這個任務也徹底變成了萌新們爭相想接的福利任務。
    “離任務地點越近，接到任務的可能性也越高”，張鵬喝了口水潤潤嗓子：“我算著時間差不多，跟著旅遊團到鶴壁的時候剛好差不多是任務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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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過了兩次場景任務，連一顆命珠都沒拿到，這不是想著再拚一把嘛”。
    “我也想過我們現在的狀況，跟鶴壁這邊的現實任務可能有什麽聯係”，他又補充道：“問題是地點完全不一樣，祭祀的人數和方式也不同，實在是找不到什麽聯係”。
    嗯？林燁正要開口，突然間，兩個人心有所感，同時轉過頭。
    “我是主持人079，祭品無法按時到達祭壇，山神隻能自己來收取。可憐的羔羊困在迷陣裏任由宰割，該如何破局？”黑色的字體在地麵上浮現。
    “我是主持人008，祭品6人，當局者迷。”
    因為是同行者，兩邊的文字雙方都能看到。兩個人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不太好。
    “山神”？林燁喃喃道：“嗬，我們十有八九就是陷進你說的這個福利任務裏了，不過是以祭品的身份”。
    “這......這不可能啊，時間地點都完全不對”，張鵬一臉菜色：“而且祭品一般都是小孩子，怎麽我們就能成祭品了”。
    林燁轉過頭看向他，“十年間從來沒有過例外嗎？”
    “這個......”，張鵬一下子被問住了，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道：“也不是全部吧，似乎有一次是........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
    “十八九歲的話，那其實我們”，林燁抬頭看他：“你，我，還有鄭瑩瑩，也算符合要求吧。”
    “好像也是”，張鵬想了想，勉強接受這個說法：“那我們是湊巧被卷進來的嗎？”
    “假設，我是說假設”，林燁順著他的思路捋下去：“我們幾個人被選定為祭品，那麽本來的祭壇應該是在鶴壁附近，正好是我們行程的最後一站”。
    “嗯，對”，張鵬點頭。
    “是什麽導致我們沒辦法按時到達預定目的地？”
    張鵬低頭想了想，突然頓悟：“是鄭瑩瑩的死！”
    “對，旅行團裏有人死了，行程必定進行不下去”，林燁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所以必須趁旅行團解散前把我們困在這裏，然後通過陣法進行祭祀，078的提示就是在說這個。”
    “可是，為什麽要告訴我們祭品的數量呢”，他又皺起眉頭。
    “是不是想告訴我們任務失敗的條件”，張鵬猜測到。
    “不是”，林燁很快搖頭否定。
    “如果祭品數量隻有三四個人，那告訴我們這個信息很正常，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但要保證自己能存活，還要護著團裏的其他人，最少要保住他們其中一個人的性命，否則任務就失敗了”。
    “嗯，對”張鵬想了想，表示讚同。
    “主持人一向希望我們拚盡全力完成任務，也很強調同組人員的協作”，林燁繼續說：“可如果現在告訴我們祭品是六個人，我們完全可以不再管他們”，他指指不遠處還瑟縮在牆角的老陳和老王老婆。
    “對哦，我們甚至都可以不再理會對方的死活”，張鵬恍然大悟：“就比如我，隻要保證自己能活著離開酒店，阻止祭祀和存活三天的兩個任務就都能完成了，完全用不著考慮你的安危”。
    “對，但這肯定是主持人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所以，就算是這樣還是要把這個提示告訴我們，008要強調的，到底是什麽”，林燁皺眉。
    “祭品六人，你、我、老王老婆和老陳，還有早上死掉的兩個人”，張鵬顯然對這種燒腦的推理思考不太感冒，他用刀叉使勁戳了戳盤裏的東西：“那這麽說來，鄭瑩瑩和老劉可真的是白死了”。
    林燁心頭一震，猛然頓住。
    “怎.....怎麽了”，張鵬愣了愣。
    “鄭瑩瑩的死可以算是意外，那時候我們還沒被困在這裏，可老劉為什麽會死？”林燁轉過頭看著他：“不是祭品，為什麽也會死？”
    “那不是........”，鄭鵬完全跟不上林燁跳躍的思路，他努力想了想：“那不是被傳送回來的時候正好卡到了櫃子裏嘛？”
    “那我們兩個進進出出那麽多趟，為什麽沒有卡進去？”
    “呃........”，這下張鵬是真的不知道真麽回答了，他痛苦地揉揉頭發，一臉生無可戀：“你不要問我啊，我真的不知道。”
    “祭品一般都會都會被精心照管好，保持最好的狀態被奉上祭壇”，林燁似乎想到了什麽：“就算多了一個人，也不是這麽說弄死就弄死的吧，是我的話，留個人備用也好啊。那必須弄死老劉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張鵬眉頭皺成了菊花，一臉崩潰狀，差點把餐盤裏的炒飯戳成糊狀。
    “不是祭品，卻第一個死了”，林燁越想越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等等，不是祭品？”
    他猛地站起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怎.....又怎麽了，你想到啥了？”
    “你房卡在身上嗎”，林燁轉過頭：“給我一下，我想去看看老劉。”
    “在的，一直在身上呢”，張鵬從口袋裏摸出房卡放到他手裏：“不過去看他幹什麽，都死了快一天了”。
    “我想去驗證一個猜測。”
    “那.......”，張鵬雖然不太明白，還是點頭：“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留在樓下”，林燁指指角落：“看著老陳他們倆，如果有什麽突發狀況，保證自己的安全優先。”
    “啥”，張鵬不太明白氣氛怎麽突然就變得那麽緊張了，但是他看著林燁一臉嚴肅的表情，也知道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行吧”，他拍著胸保證：“你放心上去，樓下有我。”
    兩個人站起身，林燁拿著房卡朝電梯走，張鵬收拾了兩盤食物，給老陳和老王老婆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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