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卡在電子鎖上刷過，發出滴一聲。
    前天他們離開房間時，為了最大限度延緩老劉屍體的腐壞程度，把房間裏的冷氣溫度開到了最低。
    門一打開，就有一股涼意湧出來，窗簾在空調風的吹動下微微輕擺，發出細細的沙沙聲。
    林燁伸手打開日光燈，房間裏的一切一覽無餘。他快步走到地毯中央衣櫃橫倒的地方，蹲下身，伸手去拉蓋在上麵的床單。
    床單剛拉下去一半，他就發現了不對。
    老劉是黑色的板寸頭，可是地上俯臥著的人是略微泛黃的卷發。
    床單全部拉開，把人仰麵翻過來，林燁瞳孔一震，下麵略微發福的身形露了出來，赫然是老王老婆。她身下的地毯上，是一枚小小的深紫色符紋。
    那符文正巧位於地毯的深色花紋上，不仔細看完全注意不到，她當時又是第一個離奇死亡的人，這符文直接被他們幾個忽略了。
    可是前天離開房間之前，他明明確認過，地上的人是老劉。
    是哪裏出了問題？
    如果麵前這人是老王老婆，那樓下的..........。
    林燁猛然站起身，衝出房間往樓下跑，然而還沒等他踏上樓梯，樓下傳來一陣叮呤咣啷的響聲。
    桌椅重物不斷傾倒的聲音中，夾雜著張鵬憤怒的罵聲：“我x你妹的，給我站住。”
    林燁心裏暗暗鬆了口氣，聽這中氣十足的聲音，至少沒有遇到什麽危險。他加快腳步往下衝。
    樓下的就餐區一片狼藉，桌椅矮櫃翻倒大半，老陳捂著脖子縮在沙發邊，張鵬手抄板凳，跟幾米開外的一個人影對峙。
    那人影手裏抓著一把切肉的短刀，身穿寬鬆的灰色t恤，赫然是應該在前天就死掉的老劉。
    “嘿嘿嘿”，老劉見林燁從樓上衝了下來，反而笑了起來：“是我有點小瞧你們，居然那麽快就發現了。”
    張鵬一邊對老劉怒目而視，一邊揮了揮手裏的“武器”對林燁喊道：“快下來，這人”，他頓了頓，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現在的情況：“就............”
    “我知道，上麵你房間裏死的人是老王老婆”，林燁走到他身邊，兩個人一起擋在老陳和老劉之間。
    “啥？”張鵬感覺自己的腦子要轉不過彎了。
    “我們接了阻止祭祀的現實任務”，林燁抄起手邊桌子上的紅酒，狠狠往桌子邊緣一磕。
    嘩，酒瓶爆裂，鮮紅的酒液流淌出來，林燁握著瓶頸，把鋒利的一端對準老劉：“你確定要繼續跟我們作對？”
    相比場景任務來說，現實任務更受主持人們的重視，一般遇到其他契約者在做現實任務，如果成不了同行者，絕對要遠遠避開。萬一不小心把任務攪黃了，說不準就要直接被丟進懲罰場景，再不濟，接下來的任務成倍數增加難度，或者直接不給獎勵，那真的是誰都不想見到的結果。
    “啥啥？”張鵬已經是一臉呆滯了：“他也是締約者？”
    “嘿嘿.........原來你們也是，怪不得資質這麽好，山神指明要你們兩個”，老劉咧開嘴，陰惻惻開口。
    見老劉雖然驚訝，卻完全沒有罷手的意思，林燁終於證實了心裏的猜想。
    “所以，接了阻止祭祀福利任務的人，其實是你對吧”，他好整以暇的看著老劉，心裏卻有無數念頭飛快閃過：“你必定是有什麽理由，需要祭祀按時完成，卻又不想放棄任務獎勵，所以，用我們替換祭品？”
    “哈，人太聰明，有時候不是什麽好事”，老劉臉上似笑非笑，神色卻閃過那麽一絲惱怒：“說這麽多有什麽意思，反正你們兩個都快死了。”
    “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吧”，他伸手摸出一張陣符，憑空往上一揮，陣符突然嘩啦啦燒了起來。在他腳底刻畫出繁複的陣法圖文，整個人一瞬間憑空消失無蹤。
    哐，張鵬扔掉手裏的板凳，整個人癱坐到地上：“舉著凳子半天，我手都在抖了”，他看了看地上的玻璃碴子：“還是你聰明，知道敲個酒瓶當武器”。
    林燁哭笑不得，把他拽到沙發上坐好，又把瑟瑟發抖的老陳從桌子底下拖出來，看他一直捂著脖頸，又從櫃台找了個醫藥箱：“傷著脖子了嗎，放下手我給你上藥”。
    “有我護著，他就是被小刀刮了一下，那傷口再過幾分鍾都要愈合啦，上什麽藥啊”，張鵬似乎因為休息了一會，整個人又開始活蹦亂跳了，他站起身一把拉過林燁：“快說說，剛才那到底怎麽回事，什麽是替換祭品？”
    林燁對張鵬的旺盛精力完全沒轍，放下藥箱，伸手把他按回沙發。
    “我看到過老劉脖子上的黑線，所以知道他跟我們是一類人”。
    林燁想了想，繼續說：“我們兩個接到的任務，雖然也是阻止祭祀，可是相比於前麵的福利任務，難度高了不止一點，這樣的難度給新人，還叫什麽福利任務”。他見張鵬點頭，又道：“再加上老劉也是契約者，必定明白搞砸別人現實任務的後果，卻完全沒有要停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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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也在做現實任務，所有的行為都是對契者允許的”？
    “對”，林燁點了點頭，繼續說：“你記不記得跟我介紹那個福利任務時，是怎麽描述任務要求的”？
    張鵬想了想：“阻止.....嗯，阻止村民用孩童祭祀”。
    “能被擺上祭壇的祭品，必定與眾不同”，林燁抬頭看著張鵬：“你我能被契約者選中締約，至少相比普通人而言有一定過人之處吧。所以，用我們替換祭品，既完成了任務，又能讓祭祀順利完成，一舉兩得嘍”。
    張鵬使勁捂臉：“我靠，為什麽你的腦回路能想明白這麽複雜的情況”。
    “以老劉的能力，要完成那個福利任務很容易吧”，林燁其歎了口氣：“可是他現在的行為，明明是在推動祭祀的順利進行。這不是很矛盾嗎。實很多關鍵點我都是靠猜測，剛剛也是想訛他一下，誰知道他就承認了”。
    “哈？這樣也行”，張鵬一臉你牛逼的神情：“那他又為什麽一定要保證祭祀順利進行呢？”
    “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林燁搖頭：“我也不是什麽都推論得出來，剛才你這邊發生了什麽？”
    “剛才啊，”張鵬說起這個就來氣：“你不知道，我本來把晚飯拿給他們”，他指指老陳。
    “嗯，然後呢？”
    “然後，兩個人正吃飯呢，老王老婆突然就抽了把刀，也不知道那刀剛藏在哪兒，揮手就對著老陳劈了過去。”
    “不是老王老婆，是老劉。”
    “哦，對哦”，張鵬撓了撓頭：“還好我反應快，往後拉了一把老陳，刀就在他脖子上劃了個小口，也沒流多少血。”
    林燁抬頭看了眼沙發上的老陳，他整個人歪倒在靠背上，似乎還沒緩過神來。脖子上的傷口倒是不深，已經結痂了，隻留下了一道深紅色的疤痕。
    “後來你就衝下來了”，張鵬回憶道：“等我看了眼你再回頭看他，老王老婆就已經變成老劉了”。
    “嗯，估計是知道我去你房間了，想趁著我們還沒發現真相，多弄死一個是一個”。
    “這王八蛋”，張鵬憤憤：“下次看我不打爆他”。
    叮當、叮當、叮當，大廳角落報時的掛鍾響了起來。
    時間居然已經到了晚上九點，真的是驚心動魄的一天，兩個人都覺得有些累了，打算稍微洗漱下，一人守夜一人休息。
    張鵬又輪到守下半夜，他彎下身子在地板上弄好個簡易床鋪拍了拍，對著沙發上的人影喊道：“老陳，你別發呆了，緩過勁就趕緊過來休息”。
    轉身拿起另外一套被褥，打算再找個角落鋪好自己睡覺的地方，卻冷不防哐當一聲，林燁快速從另一邊撲過來，用盡全力拉住他往後猛拽。
    砰，耳邊一聲悶響。
    “什...什麽情況”，張鵬毫無防備，被拉得跌跌撞撞往後退，直退到牆角邊上才穩過身子站起來。
    往剛才聲音的方向看去，老陳雙手成爪，整個人撲倒在他還沒鋪好的被子上，正抬起頭，雙眼通紅地盯著兩個人。
    “我靠，你瘋了吧”，張鵬正想罵人，突然想到了什麽，瞪大眼睛轉頭問林燁：“沙發上有符文？”
    “沒有，剛才已經檢查過了”，林燁緊盯著老陳戒備著，防止他突然暴起。
    “那......那他這是怎麽回事”，張鵬有點抓狂，老陳這情況，明顯是中招了：“這麽防不勝防，咋整啊。”
    地上的老陳掙紮著想爬起來，卻不知為何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起身。突然，他瞪大眼睛，捂住脖頸。
    他脖子上原本隻有一道淺淺已經結痂的傷口，然而現在，那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往兩邊裂開。
    “呃.......啊”，老王俯趴在地上，眼球暴突著，好像想要說什麽，卻隻能從喉嚨裏發出微弱的聲響。
    他雙腳亂蹬著，雙手努力想捂住傷口，然而那傷口不受控製般越開越大。嗤，鮮紅的血液猛然噴了出來，瞬間染紅了地板和沙發。
    “這........”，張鵬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眼前這一幕太過驚悚，兩個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救老陳。
    終於，斷口裂到了骨頭，老陳的脖子仿佛被什麽力量憑空抓住般，哢嚓一聲，猛地往另一邊折過去。
    嗤啦、咯吱，頸椎骨和肌肉幾乎被完全扯開，隻剩一層薄薄表皮連接著頭和身體。他猛地往前傾，噗通一聲摔在了還沒鋪好的毯子上，大股鮮血從脖頸處湧了出來，在毯子和地板上暈開深紅色的痕跡。
    地上的身體抽搐了一陣，漸漸沒了動靜。
    林燁和張鵬走到老陳旁邊，兩個人蹲下身對視一眼，開始在周邊仔細搜索起來。
    “真的沒有”，半晌，張鵬煩躁地一甩手，直接放棄。
    “你說，剛才他就被老劉劃了這麽一刀”，林燁仔細想了想，去餐桌上拿了把刀叉，又走回來重新蹲下身。
    “對，就那麽一下。我靠你幹嘛”，張鵬轉過頭，見林燁拿著刀叉去撥動老陳脖頸的斷口，驚得跳起來。
    林燁低下頭仔細看了會，歎了口氣，劃開傷口邊緣讓張鵬過來：“看，在這裏”。
    血痂下麵，是米粒大小的一個深紫色陣符，不仔細看完全注意不到。
    “我嘞個去”，張鵬就瞄了一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這樣也行”。
    這地方是沒法睡了，兩個人簡單收拾了下，把老陳的屍體蓋好，又從其他房間裏找了幹淨的被褥準備換個地方。
    “得，兩天不到，四個人沒了”，張鵬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臉都綠了。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無奈地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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