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
    下午四點五十。
    公司的管理製度一向比較寬鬆，老板脾氣也不錯，不會計較這麽點時間。辦公室裏基本上沒人在認真工作了，都等著幾分鍾後下班鈴聲開啟七天長假。
    幾個公關部的女孩子在工位上嘻嘻哈哈小聲說著話，策劃和技術部的幾個人圍著一台電腦看新上架的小遊戲，就連後勤部都已經早早結束了整理和清潔工作，幾個阿姨拿著掃把，靠牆圍在一邊嘮家常。
    砰！一記巨響從旁邊的獨立辦公室裏傳來，同時伴隨著老板震耳欲聾的怒吼：“你這個價格把房子賣了，是想公司年底喝西北風嗎”！
    小美正在工位上塗指甲油，被這一聲嚇得直接手一抖，紅色的指甲油抹到了指腹上。
    “哈哈哈哈.......”，旁邊的陳助理實在沒忍住，指著她一塌糊塗的手指，笑的一抖一抖。
    可能是意識到辦公室隔音不太好，老板的聲音沒有停，音量卻低了下去，不過從那急促的語調，還是能感受到他高漲的怒火。
    “笑屁啊”！小美憤怒地抽過紙巾擦手，卻又忍不住好奇心，側過頭想聽清老板接下來說了什麽。
    “有什麽好聽的”，陳助理把小美拉回來：“每次不都那麽點事，他被老板罵的還不夠多嗎”。
    “哎，小張這孩子就是心太軟，客戶一哭窮，就把價格降下來”，小美搖搖頭，低下頭繼續擦手：“這麽下去遲早被老板辭退”。
    辦公室裏，李銘的罵聲還在繼續：“200平的房子賣150萬，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市場均價”？
    “老板，那是30年的老房子，而且你收來的時候隻有145萬”，站在他對麵的張揚臉上淡淡的，被罵了許久也不見生氣。
    “我他媽的，開公司不要成本嗎，你們都不領工資的是吧”，李銘越說越生氣，抓起桌上的水杯往前狠狠一砸，砰一聲，無數玻璃碎片在張揚腳邊爆開。
    他砸完東西還是不解氣，狠狠一揮手：“滾滾滾，下次再這樣，直接給我卷鋪蓋走人”。
    張揚抬頭看了他一眼，轉身往外走去。拉開辦公室大門的時候，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開口：“老板，人在做天在看。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
    咯嗒，辦公室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人聲。
    不知怎麽的，李銘被那一眼看得，一瞬間背上冷汗都下來了。
    “真是見了鬼了”，他努力鎮定了一下，索性拿起外套走人。
    今天他的小心肝可是說了，做好了他喜歡的菜等他，等會去買束好看花給她吧。至於家裏那位，黃臉婆一個，想想就反胃。
    拿著一大捧紅玫瑰從花店出來的時候，李銘眼角餘光看到有個渾身髒兮兮的乞丐窩在街角，麵前的破碗裏零零落落十幾個鋼鏰。
    九月底的晚上，申城的風還是有些冷，那乞丐衣衫破舊，有些瑟瑟發抖。
    這裏為什麽會有乞丐，他心裏一陣疑惑，正要抬腳走回車裏，心裏不知不覺想起張揚剛才的話。
    “人在做，天在看.............”
    腳步莫名其妙頓了頓。
    神差鬼使地，他轉身走了過去，摸摸口袋，把袋裏的零錢全拿出來，彎腰放進了那乞丐麵前的碗裏。
    那乞丐摸著零錢，不停說著謝謝。李銘心裏稍微舒坦了些，轉身打算過馬路去開車。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快的來不及讓人做出反應。
    嘎吱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一輛工程車從十字路口斜刺裏衝出來，似乎是因為轉彎速度太快，車頭轉了過去，車尾卻直接一個橫擺，哐當撞上了路邊車位上停著的白色轎車。
    那工程車上滿載著黃沙，後車廂側翻過去，黃沙傾斜著全部倒了下來，硬生生把白色轎車壓成了鐵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旁邊的行人驚聲尖叫著四散逃開。
    路對麵的李銘看著眼前的一幕，整個人渾身泛著冷汗呆住了，手裏的花束滾到地上也沒察覺。
    那白色轎車，是他的。
    如果剛才他沒有轉身去給那乞丐零錢，早那麽半分鍾回到車裏，現在應該已經跟那車一樣，被壓成肉餅了。
    雙腳控製不住發著抖，他渾身冒著冷汗，蹲下身緩了好一會，才勉強站起來。
    算了，今天........今天還是回家吧，好幾個月沒跟老婆好好吃頓飯了。
    打了個電話讓人來處理車子，也不管地上的花，他抬腳往前，去馬路對麵打車。
    吱.............刺耳的刹車聲。
    砰，李銘剛邁出一步，整個人就被撞得飛了起來。
    視野中飛速劃過無數景象，撞到自己的出租車、路邊驚恐狂叫的路人、綠化帶、電線杆、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幕............
    整個人噗通一聲重重砸到地上，大片血色以他為中心汩汩流淌，染紅了柏油路麵。
    前麵一個事故還沒處理完，又有人被撞，整個街麵上都亂了套，有人尖叫跑開，更多的人往前擠著看熱鬧，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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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警車聲、救護車鳴笛聲響成一片。
    街角稍遠處，一家生意清冷的咖啡吧裏。
    麵上稍顯稚嫩的少年拿勺子攪著桌麵上已經冷掉的咖啡，滿麵愁容看著不遠處的事故現場：“師兄，能救活嗎”？
    “救不活了”，張揚坐在桌對麵，看著街上的人群裏，幾個醫護人員把地上的李銘台上擔架床。
    擔架上的人已經完全沒有一絲生機了。
    果然，天命已定，再怎麽插手幹預，也是沒有用的。
    自己已經盡力去提點李銘了，可是對乞丐的那一點善念，也隻是讓他逃過第一次車禍，多活了那麽幾分鍾而已。
    “算了，先回去收拾出租屋吧”，張揚一口喝掉咖啡，站起身：“好歹我已經進了天鴻公司內部，要查什麽會方便很多”。
    他頓了頓，歎了口氣：“李銘這條線斷了就斷了，再想其他辦法吧”。
    兩個人都有些無可奈何，一前一後走出咖啡廳。
    房子是前幾天剛租的，還沒收拾，張揚和小師弟張繼安把車停到樓下的臨時車位，搬著一大堆東西上樓。
    走出電梯的時候，因為東西太多遮擋了視線，差點跟等著下樓的人撞了個滿懷。
    哐，張揚趕快把手裏的東西往旁邊挪開，卻因為東西實在太重，有些控製不了方向。
    他心裏一急。
    手上的東西都是法器，看著不起眼，其實都是真材實料，硬的很。真碰到對方，估計得糟糕。
    林燁往旁邊一個扭身，靈活避開了迎麵戳過來的杆子，閃到一邊。
    木杆子哐一聲紮到電梯門上，紮出一個深深的凹坑。
    “對不起對不起”，張揚驚出一身冷汗，連忙道歉：“東西有點重，手滑了，你沒事吧”。
    “沒事”，林燁等兩個人走出電梯，轉身走了進去，又回頭看了看兩人：“你們這是”？
    剛才那一下避讓，讓張揚手裏的東西歪了歪，遮在上麵的黃布落到一邊，露出了下麵的桃木劍、八卦鏡一大堆東西。
    “哦，都是假的”，張揚看他的眼神盯著手裏的東西，連忙拉起黃布遮上去。
    “我們兩個”，他指指自己和張繼安：“我們是跳大神幫人做法事的，今天剛搬過來”。
    “哦，我是你們的鄰居，就住在505，請多關照”，林燁禮貌點了點頭。
    電梯門緩緩關上，隔絕了三個人之間的視線，電梯開始下行。
    假的？
    林燁看著電梯門上深深的凹坑，緩緩揚起嘴角。那些法器上瑩瑩外露的靈力，真當他完全注意不到呢。
    他所在的這幢樓，一層總共兩個住戶。也就是說，除了他，五樓就隻住了剛才的那兩個人。
    好像來了兩個有趣的鄰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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