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到達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肖明正站在一幢寫字樓的頂層天台，看著馬路對麵燈火通明的天鴻公司辦公室。
    這片區域的寫字樓統一都是一個風格，有著大片落地玻璃窗，從這個位置看過去，裏麵人的一舉一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怎麽過來了”？
    肖明轉過頭看向走到身邊的林燁。
    “蘇葉的卦象不太樂觀，我過來看看”，林燁趴在天台的護欄上探著身往前看：“白天有什麽情況嗎”？
    樓下是光影交錯、車水馬龍的交通主幹道，能在這麽好的區塊租下一整層寫字樓，天鴻公司果然是財大氣粗。
    “沒有，就是很正常的上班、下班、吃午飯”，肖明聳了聳肩：“不過他們公司可真夠卷的，就沒幾個人按時下班”。
    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了，整個一層的辦公室裏還是燈火通明，幾乎每個人都在忙。
    “沒關係，再等會吧”。
    然而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時間走向晚上九點。陸續有人下班，辦公室裏的人漸漸少了很多，可張揚還是在工位上忙碌著。
    林燁皺了皺眉。
    張揚進公司可不是為了努力工作的，其他人拚命加班是為了業績，他下班了還在辦公室待到這麽晚，明顯有問題。
    九點四十分，工位上隻剩下兩個人，張揚終於起身收拾了下資料，跟同事打了聲招呼，拿起外套走出辦公室。
    肖明看了林燁一眼，揮手放出流螢蠱。
    寫字樓車庫有四個出口，不知道張揚會從哪裏出來，還是盯緊點比較好。
    從昨天的情況來看，天鴻地產背後確實是有能力者坐鎮的，貿然把流螢蠱放進人家辦公樓層裏，很可能會打草驚蛇。
    更何況任務時間還有十幾天，這麽長時間連續維持著對蠱蟲操控也非常費神。
    所以，還是這樣根據情況隨機應變比較好。
    然而，五分鍾過去，流螢蠱完全沒有反應。
    “怎麽還不出來”？肖明站起身。
    這個點，公司裏已經沒多少人，張揚怎麽也不可能堵在下樓的電梯裏。剛才眼睜睜看著他走出辦公室，為什麽過了那麽久還沒到地下車庫。
    兩個人對視一眼，迅速起身下樓。
    “現在怎麽辦”，肖明邊跑邊問：“我們還來不及排摸裏麵的情況，就這麽闖進去沒問題嗎”？
    “流螢蠱給我一個，還有傳音蠱也要”，林燁伸手“你警戒，我進去找人”。
    傳音蠱、流螢蠱都是最基礎的日常用蠱蟲，除非是新人，否則很少會有契約者不知道。肖明二話不說，揚手把一黑一白小蟲拋到林燁手裏：“ok，進去之後直接放出來就行，我會在外麵操控”。
    現在這種情況，不可能在外麵幹等著，可是兩個人同時進去確實太過冒險，肖明在大樓轉角的陰影處隱藏起身形，看著林燁輕巧地從二樓窗戶翻了進去。
    接近十點，大樓裏已經沒有什麽人了。林燁回憶著剛才從對麵大樓頂層看到的情形，一路小心避開監控來到天鴻地產所在的十四樓。
    最後一個加班的員工也已經離開了，整層樓黑漆漆地，隻有應急照明燈幽暗的綠色燈光映照著外麵的走廊，有種莫名的陰森感。
    整層樓麵積很大，沒有流螢蠱還真不好找人。林燁攤開手心，黑色小蟲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盈盈往左邊走廊飄去。
    左邊，似乎是幾個管理的辦公室和公司的資料室？
    林燁不動聲色，迅速跟了上去。
    流螢蠱在一個沒有門牌的房間前麵停下來，繞了一圈，從門縫鑽了進去。
    妖族的五感遠超過一般的普通人，靠近這裏的時候，林燁就聽到了窸窸窣窣小聲的翻頁聲。
    從氣息上看，裏麵有兩個人，一個是張揚，另一個卻很陌生，並不是昨天跟張揚一起的張繼安。
    推門進去大概率會被發現，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裏麵的兩個人應該是同伴，自己也隻要確認張揚的安全就行了。
    林燁眯了眯眼，靜靜地把身子藏進走廊的陰影中，打算盯著他們直到離開公司，順便給肖明報了個平安。
    “靠，什麽嘛，嚇死我了”，樓下，接到傳訊的肖明抹了抹額上的汗，長長鬆了口氣：“原來隻是偷摸進去查資料而已”。
    刷拉、刷拉，張揚控製著自己手上的力道，全神貫注速記著手裏紙頁上的信息。
    他身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背對著他站著，目光如炬，留一個利落的平頭。
    “張揚，你還需要多久”，他突然間皺了皺眉，望向門外。
    “大約半個多鍾頭，怎麽了，穆陽師伯”，張揚看了看資料櫃裏還沒翻過的那一部分，抬起頭。
    “那你估計沒時間看完了，有東西來了”，穆陽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起來：“等會你找到機會就全力衝出去，不用管我”。
    “什麽，不行師伯，我跟你一起.......”。
    張揚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冷冷的目光打斷：“別叫我師伯。我隻不過是個師門棄徒，早就不是你師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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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燁，林燁有東西進來了”，傳音蠱裏，肖明焦急的聲音傳來：“數量很多，我現在就過來”。
    “你留在外麵”，林燁已經感受到了那密密麻麻靠近的陰冷氣息：“數量確實多，但氣息都不強，我能應付。你隨時注意外麵情況”。
    “行.......行吧，你小心點啊”，肖明頭皮發麻，眼睜睜看著無數黑色長蛇從寫字樓四麵八方的陰影裏鑽出來，瘋狂往大樓裏麵湧去。
    他剛才也是被那黑蛇的數量驚到了，被林燁這麽一說，才發現確實都是些炮灰，實力完全都不夠看。
    他皺起眉：“昨天的巴蛇和夜叉都死的那麽幹脆利落，今天這是想用人海......不是呸，蛇海戰術嗎”？
    “可以了，師.......”，資料室裏，張揚頓了頓，拿起手上的袋子站起身，那聲師伯終究是沒有再喊出口。
    袋子裏是他還沒來得及看的檔案，現在這種情況，兩人的行蹤顯然是被發現了，那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索性拿走帶回去再研究。
    如果他們能回去的話。
    蛇潮湧上來的速度很快，距離肖明的預警不過半分多鍾，林燁就在走廊盡頭看到了蠕動翻滾的黑色浪潮。
    密密麻麻的黑色長蛇雖然都層疊交纏在一起，可還是能看得出來跟他昨天弄死的巴蛇有八九分相似，隻是小了不少。
    巴蛇好歹是上古傳說中的凶獸，怎麽可能無窮無盡地被複製繁衍。
    那眼前這些這算什麽，分身？還是巴蛇的蛇子蛇孫？
    可是經過了昨天晚上，對方應該明白自己這邊的實力。這種隻有數量優勢的炮灰自殺式打法到底有什麽意義，根本就是來多少死多少，一把狐火就能解決，完全都不費勁。
    還是有什麽情況是他沒有發現的？
    砰，蛇群狠狠撞上資料室的大門。
    對方應該是沒發現隱藏在一邊的林燁，所有的攻擊都朝著張揚兩個人那邊去了。
    林燁眯起眼睛，決定暫時按兵不動，一方麵留個後手看看蛇群到底想幹嘛，再就是趁這個機會試試張揚那邊的實力。
    辦公室的大門質量實在不怎麽樣，蛇的數量又實在太多，幾次撞擊後，門框位置就出現了大片裂痕。
    咯啦，咯啦.........裂痕逐漸擴大，已經有黑蛇試圖從縫隙裏鑽進去。
    猛然間。
    砰，一股大力從資料室內部打出，直接把門板轟飛，重重砸到地上。
    剛才爬上門板的黑蛇紛紛被震落在地，又被反著砸下的門板壓在了下麵。
    “五方雷神，我知其名，呼之即至，迅電鞭霆，去”，張揚手中符紙輕揚，紫色閃電劈啪一陣閃爍，隨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前轟去。
    紫色雷霆的威力不俗，門板周圍一大片黑蛇被電的焦黑，停止了扭動。
    林燁皺眉。
    剛才從屋子裏轟出的第一記攻擊，他完全沒有察覺到靈力的波動。
    “跟上，快”，穆陽邊吼邊往前衝，他全身肌肉鼓起，運起氣勁，再次狠狠往前打出一拳。
    嗤啦，凝實的拳勁竟然帶起一陣破空聲，仔細看去，拳頭四周的空氣甚至產生了輕微的扭曲。
    林燁揚了揚眉，居然是個現實世界裏的煉體者，怪不得。
    能力者中有一類非常特殊的存在，就是煉體者。他們不能溝通天地，也無法運用靈力、妖力、魔力等各種能力，隻能通過艱苦的修行錘煉身體，將自身的肉體能力提升到極致。
    但凡能在煉體一道上取得成就，必定是大毅力者。
    然而諷刺的是，煉體者一直處在所有能力者的最底層。
    因為無法運用能力，就算把肉體力量發揮到極致又能如何。其他同等級的能力者揮手間移山填海，你憑肉體怎麽抗衡？
    轟，勁氣轟擊的聲音把林燁的思緒拉回來，走廊上，穆陽和張揚一前一後，拳勁和符籙攻擊不斷，頂著壓力想要慢慢向樓梯方向推進。
    穆陽拳拳到肉，每轟出一拳就留下一大堆蛇屍，張揚的雷霆範圍更廣，成功打出後就能直接把猙獰扭動的黑蛇電成焦炭。
    奈何黑蛇的數量實在太多，而且還在源源不斷不停湧進來，死了一堆又來一批，雙方一時分不出勝負，僵持不下。
    嘎吱，砰，走廊上玻璃猛然間爆裂，更多的黑蛇從外麵爬了進來，整個走廊幾乎都要被填滿。
    穆陽臉色一變，抓住張揚肩膀猛然往後帶：“回資料室，快”！
    張揚愣了一下，被一股大力拉著轉頭往後退，兩個人剛衝進才的房間，兩邊的黑蛇已經迅速圍攏，隻差一步就能把他們困在包圍圈裏了。
    看這情形，光靠他們兩個人是不可能脫困了。
    林燁歎了口氣，這次他沒有壓製氣息，掌心青色火焰騰起的同時，張揚和穆陽兩個人猛然抬頭。
    就算隻覺醒了很少一部分血脈，上古大妖的氣息也瞬間讓兩人汗毛直立。
    幾乎鋪滿整個走廊的黑蛇瞬間騷動起來，原本進攻的動作紛紛停止，翻滾纏繞著驚惶往外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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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黑蛇的數量實在太多，挨挨擠擠層疊纏繞在一起，想要快速撤退並不容易。林燁一落地，青色火焰直接上手拍了下去。
    緊挨在一起的蛇群正好方便了火焰的傳播，張揚兩人根本對付不了的蛇潮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壓力。
    噗嗤，青色狐火幾息間迅速席卷了整個走廊，勢頭不減繼續往樓梯和窗外席卷而去，徒留一地焦黑。
    “走吧，趁現在趕快出去”，林燁轉過頭對兩人示意。卻不料資料室裏的兩人齊齊往後猛退。
    “妖族”，穆陽咬牙切齒看著林燁，擺出攻擊姿態擋在張揚身前：“別過來”。
    就知道會這樣，林燁隻覺得腦殼疼，無奈道：“有什麽話出去再說行不行。我要想對你們不利，就不會幫著解決昨天的巴蛇和夜叉了”。
    “昨晚是你們”，張揚瞪大眼睛：“你為什麽.......”。
    “別往前”，然而他話沒說完就被穆陽一把往後扯：“跟妖族廢什麽話”。
    林燁不知道現實世界裏人族與妖族的對立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可是現在真的不是爭辯的好時機。
    “那我先走了，你們抓緊時間撤吧”，反正危機已經解除，自己繼續留下也沒什麽用，林燁一臉無奈轉身，卻在剛抬腳時猛然察覺到資料室外麵一股陰冷氣息快速靠近。
    “快進來，窗外有東西”！
    外麵那東西的速度實在太快，來不及解釋，林燁手上青色利爪彈出，轉身往窗前猛撲過去。
    “小心”！
    然而屋裏的兩人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危機，反而因為林燁的動作臉色大變。穆陽往後重重一推，把張揚推到窗邊，自己則往前迎上林燁，右拳向前重重揮出。
    “靠”！饒是林燁平時不太會罵人，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爆了個粗口。
    眼前是穆陽迎麵而來的鐵拳，本來一爪子就能解決的事，偏偏他是張揚的師伯，要是真的弄死了，任務還怎麽做下去。
    腳步一錯硬生生拐個彎讓進攻落了空，林燁扭身再一次往窗台邊的張揚撲過去。
    然而已經晚了。
    砰，巨大的黑色蛇尾從大樓外狠狠拍了進來，窗玻璃應聲裂開，碎屑亂飛。
    蛇尾一卷，張揚完全來不及反應，被勾住脖子，從窗台上直接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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