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殿試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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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盯著程宥澤手中的答卷,指尖微微發顫。
    那字跡清峻挺拔,是顧京元春闈時的策論,上頭用朱砂批注了不少處地方,意味可圈可點,他目光掃過那句“王者之心,當如明鏡止水”,沒由來的臉色一沉。
    殿前廣場上,眾貢士屏息凝神,連風聲都似凝滯。
    良久,皇帝冷笑一聲,目光陰鷙地掃過董灝文,又落回顧京元身上:“好一個‘謬賞’!朕倒要看看,你這般伶牙俐齒,文章是否真配得上狀元之名!”
    他拂袖轉身,對禮部尚書謝盡道:“即刻閱卷,朕要親眼瞧瞧,這屆貢士的才學究竟如何!”
    謝盡躬身領命,心中卻暗自鬆了口氣——皇帝終究沒再堅持給董灝文恩典。
    程宥澤瞧著皇帝的做派,又瞥了一眼底下的顧京元。
    他還跪著,脊背挺直,倒是頗具她的風骨。
    程宥澤摸著自己的玉戒指,稍稍轉動了下,心裏頭的陰暗麵在一點一點擴大。
    沒有人比他們更知道,顧京元若是真中了狀元,陸青黛那兒會如何做。
    謝渺然和言執玉的目光也放在顧京元身上。
    少年長著一張俊俏端方的臉,此時眉眼清朗中帶著一點兒淡漠,跪在下頭盡顯文人風骨和少年意氣。
    加之他是陸青黛親手培養出來的人,他日後的前程自有她為他開道。
    若真是狀元袍加身,冠上了烏紗帽,依照陸青黛的個性,這狀元遊街的最終地點必定就是京城陸府。
    她要給他名分!
    還是要在他金榜題名之時給他名分!!
    麵上淡漠的幾人都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這廣場中央的氣氛莫名的凝滯。
    想到日後自己的情敵能夠正大光明的牽起心上人的手,他們就忍不住慪氣,不由得血氣上湧,眸色更加冷冽起來。
    隻是風聲作響,到底是將人吹清醒了些。
    這都是陸青黛親自布下的章程,她一貫是個有大愛的娘子,選用顧京元除了喜歡,更多的是要用他……所以,他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再去破壞她的計劃。
    打破計劃的人隻會被她拋棄。
    閱卷在勤政殿偏閣進行,十數位考官圍坐案前,皇帝高居上首,程宥澤與幾位重臣分列兩側。
    顧京元的答卷被率先呈上。
    “字跡工整,無一錯漏。”謝盡展開卷軸,朗聲誦讀圈出來的一段,“‘帝王之政,首在正心。心正則百官肅,百官肅則萬民安……’”
    程宥澤等人起初麵色冷峻,可聽著聽著,眉頭漸漸舒展。
    顧京元的策論並非一味頌聖,而是直指時弊——吏治腐敗、賦稅不均、邊關隱患,皆被他一針見血地點破,卻又以“寬嚴相濟”之策化解,既不失鋒芒,又合乎聖賢之道。
    隻是顧京元答的越好,他們心裏才更是不滿。
    這隻能證明陸青黛對他花的心思更多!
    “此子確有經世之才。”一位老臣低聲歎道。
    皇帝不置可否,卻不忘記冷嘲熱諷一般:“不過些許皮毛罷了,能有什麽才學?再看其他人的。”
    “陛下既然說這隻是皮毛,那陛下可學會了肌理脈絡?”程宥澤挑眉看他,隻是微微勾起唇角,就讓皇帝噤聲。
    皇帝此行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找出陸青黛之前口中的那個舉人將人尋個由頭下了榜去。
    隻要這舉人沒有功名在身,以陸家的地位是萬萬不可能讓那人娶了陸青黛或是入贅的。
    屆時他在找個機會,讓太子等人出京一趟,他就不信他還得不到陸青黛這個人了!!
    原本以為要找很久,但看到顧京元的第一眼,皇帝便能確定,陸青黛口中所說的舉人便是他。
    不由分說的就開始針對。
    可惜,那小子伶牙俐齒,還有其他人幫腔,倒是被他躲過去了。
    皇帝靜默下來,心裏暗暗的盤算著其他的主意。
    又審閱了小半個時辰,董灝文的答卷被呈上,滿堂寂靜。
    那左手字歪斜如蚯蚓爬行,墨團汙漬斑斑,甚至漏寫了大半考題。
    謝渺然不由得嘖了聲:“陛下是說要給董家郎君賜恩嗎?那這手如雞扒的字日後寫奏折怕是有礙觀瞻,陛下難不成還要專門給他請個代筆?”
    皇帝哽在原地,看著董灝文的考卷,心裏罵了一遍董費傑。
    他是說要給董灝文恩典,前提是這人多少得有些真本事啊!不說他答的好不好,至少也該讓人看清楚字吧!
    “這……”謝盡看出皇帝的糾結,硬著頭皮給他遞台階,還不忘瞪上自己外孫一眼,“董公子右手傷殘,左手書寫難免吃力。”
    謝渺然哦了一聲,不再開口。
    “董家滿門都是忠君的人,朕開個恩典有何不可?”皇帝見謝盡搭話,將目光投過去,似乎是等他點頭。
    “當年董大人未考取功名,陛下不就已經給他恩典特許他為官了嗎?”言執玉溫聲出言提醒。
    他朱紅官袍略略行禮,將董灝文會試的考卷拿出來,和顧京元今日殿試的擺在一起。
    “更何況,就算董家郎君的手沒有傷殘,他還是沒有顧京元答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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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看不出來嗎?”
    皇帝被言執玉一句話噎住,臉色陰沉如鐵。
    他盯著案上兩份考卷——董灝文的字跡歪斜如蟲爬,顧京元的策論卻字字珠璣,高下立判。
    他也不是全然的昏君,自然還是知道好壞之分的,但要讓他選取顧京元為狀元亦或是給他別的功名,他做不到!
    “陛下,”程宥澤指尖輕叩扶手,聲音不疾不徐,“科舉取士,為國擇才,若因私恩壞朝廷法度,日後史書工筆,當如何評說?”
    “陛下也不想自己的名聲壞的徹底吧?”
    皇帝看過去一眼,就見他平淡如水的表情下藏著的冷笑。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程宥澤又看向在場的其他大臣,“眾位也看了不少時辰了,也找到了足以與之比肩的前三甲?”
    禮部以及翰林院的幾位學士都躬身上前回話,眼睛都不敢亂飄。
    閻王打架,小鬼難逃,他們可不能胡亂插嘴。
    “陛下,此次科舉雖然能人輩出…但若是與顧京元的策論比對,恐怕都有些欠缺……”
    “陛下,顧京元之答卷確實為上品,足論狀元之才。”
    眾位大臣還在絮絮叨叨,皇帝聽著他們一句一句的解釋,臉色卻更加的陰沉。
    像是想要強行把顧京元除去一般。
    謝渺然對此隻是把玩著飄到肩前的發帶,到底是忍不了一點,嗤笑一聲道:“陛下若執意要抹去有才之人的功名,不如幹脆下旨廢了科舉,往後官員皆由陛下欽點,豈不省事?”
    “謝渺然!”皇帝拍案而起,“你放肆!”
    程宥澤眼神一凜,皇帝身邊兩名並不算眼熟的內侍就上前扶著他重新坐下。
    太子殿下勸慰他:“孤倒是覺得這小謝大人說的有理,隻是陛下若是不想讓顧京元入仕,總得找個像樣的理由吧。”
    言執玉反問他:“若顧京元之才都不能入仕,那董灝文又憑什麽能得恩典呢?”
    “是單憑陛下好惡,還是家世背景?”
    沈宴秋抱臂而立,涼涼補了一句:“陛下息怒,小謝大人不過是說了實話。董灝文這等貨色若入朝堂,邊疆將士怕是要寒心——畢竟他們斷手斷腳者眾,可沒見陛下給過什麽恩典。”
    皇帝被幾人連番擠兌,胸口劇烈起伏,卻無言以對。
    他陰鷙地看向在場眾人,卻發覺沒有一個人出來應和他,就連謝盡,這個以往唯他馬首是瞻的禮部尚書都沒有!
    “好……好得很!”皇帝咬牙,“既如此,朕便點顧京元為狀元!朕倒要看看,你們能護他到幾時!”
    勤政殿這邊還在辛勤的批改學子們的考卷,陸家那邊也有人通報。
    蘭茵快步將宮中由竹枝遞出來的消息送到了陸青黛手上。
    “娘子,宮中來報,殿下和幾位大人在勤政殿裏頭商議多時了。”
    陸青黛此時正在溫室,挑選合適的花材,聞言點了點頭,手上的動作未停。
    蘭茵便又多言了一句,“娘子,聽聞陛下今日突然駕臨,勤政殿外有意為難郎君。”
    陸青黛拿著剪子修剪花枝,漂亮的眉眼微微帶出一點弧度,對此倒不在意。
    “他若是不為難郎君,我還要擔心呢。”
    “啊?”蘭茵蹙眉,上前幫她擇去掉落的枝丫,不懂就問是她們的美好品德,“娘子不是盼著郎君高中嗎?”
    陛下突然橫插一腳的事情娘子也都知道,但並未阻止。
    蘭茵還以為娘子是要磨煉郎君的膽量。
    但如今看來,並不是單單為此。
    “我自是盼著郎君高中。”
    陸青黛一剪子剪去多餘的花枝,新染了蔻丹的指甲微微觸碰花葉。
    “隻是我要郎君做利劍,便該讓這把劍牢牢的握在我手中。”
    “天地君親師。”
    “忠君是大部分入仕官員的首選,君主對臣子有著天然的吸引力。”
    “郎君和陛下之間唯一的衝突是因為我,可畢竟陛下未有得手,郎君對陛下多少還是有些敬畏之心的。”
    “陛下若是有意招攬他,伏低做小,許以厚利,郎君年輕易被迷惑。”
    “所以隻有陛下針對為難他,他才能在皇權之下同我感同身受。”
    “日後朝堂上進言也不必多加顧慮。”
    陸青黛勾唇笑著,然後轉身問道,“青衫閣的衣裳可送過來了?”
    蘭茵點頭,“做好了,娘子如今要去試嗎?”
    陸青黛嗯了一聲,將花材放好,“去試試看吧,前些日子讓你同嫂嫂打理的宅子如何了?”
    蘭茵事無巨細解釋道:“都打理好了,那處地契本就是娘子的,宅院也幹淨,嫂嫂花了大半的積蓄租了三年。”
    “我陪著去買了幾個護院和侍女,都是可靠的。”
    陸青黛笑著看她,“你辦事,我放心。”
    “等會你就帶著春霖秋葵過去顧宅,添些物件器具,郎君放在長亭客棧裏頭的書卷切勿小心。”
    “等三日後放榜,狀元遊街的時候,顧宅可不能沒有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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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青黛不準備讓顧京元住到陸府來,她雖說之前拿顧京元做了擋箭牌,但好歹是他金榜題名之時,在外她會給足郎君麵子。
    置辦宅院和家產都是之前和王韻蘭商量好的。
    嫂嫂是最早每日給她提供一點生命值的人,對她的事情又上心,陸青黛自然不會虧待了她去。
    而且,若是顧京元真的帶著名分進了陸府,對他日後的仕途也好不到哪去。
    蘭茵聽著這些,一一記下後,見自家娘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又問,“娘子說了要給郎君名分,那言大人他們那兒會不會刁難郎君?”
    “不舒服是會有的,但刁難倒不至於。”陸青黛無奈搖頭,“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各個也都老大不小了,還鬧什麽脾氣?”
    “董家未除,邊境未平,大虞盛世還未初具雛形,他們知道分寸的。”
    蘭茵:“……”
    她們娘子才是妥妥的事業腦。
    真是期待娘子日後當上右副都禦史的那天啊。
    皇宮,策論批閱結束之後,眾位學子又被齊聚在勤政殿外。
    內侍依次傳喚了十一人進去,要當麵問答這治國策論。
    前三甲就在這十一人之中決出,勤政殿內,十一名貢士肅立階下。
    皇帝高坐龍椅,目光陰沉地掃過顧京元,又瞥向一旁的程宥澤。
    “顧京元。”皇帝冷聲點名,“你既言‘帝王之政首在正心’,那朕問你——若君王心術不正,臣子當如何?”
    殿內驟然一靜。
    這分明又是道送命題!
    顧京元抬眸,玉連環輕晃,映著殿內燭火,清光流轉。
    他拱手一揖,聲音不卑不亢:“臣以為,君王若失道,臣子當以直諫匡正。昔魏征麵折太宗,海瑞罵嘉靖,皆因‘君有過則諫,反複之而不聽,則去’。”
    他頓了頓,直視皇帝:“然諫亦有道——或如春風化雨,或如雷霆震怒,端看君王肯聽否。”
    皇帝臉色鐵青,程宥澤卻輕笑一聲:“答得好。”
    謝渺然把玩著緋紅發帶,悠悠補刀:“陛下若覺得此答不妥,不如問問董公子有何高見?”
    被額外叫進來的董灝文冷汗涔涔,支吾難言。
    三刻鍾後,禮部尚書謝盡捧聖旨而出,朗聲宣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臨江郡顧京元才識卓絕,策論冠絕群倫,欽點為一甲第一名,賜進士及第,授翰林院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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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寶們別太考究這個殿試哈,我已經努力寫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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