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隻要他回來別哭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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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練武場被夕陽染成琥珀色,兵器架上整齊排列的長槍折射出細碎金光。
應歸徹赤著上身,肌肉線條隨著每一次揮槍繃緊又舒展,汗珠順著脊背滾落,在沙地上砸出深色痕跡。
“哢——”
木樁被劈斷的聲響突兀地回蕩在場內,陸青黛捧著錦盒站在廊下,看見應歸徹將斷劍扔進兵器筐,又取了新的長槍。
他練的是應家秘傳的破陣槍法,槍尖挑起的罡風卷著沙塵,連三丈外的柳枝都被削斷幾縷。
“還要看多久?”
槍尖打在地上,應歸徹背光而立,逆光中看不清表情,隻有緊繃的下頜線顯露出幾分躁意。
他肩頭還有陳年舊傷,雖然已經痊愈,但在身上還是暗了一塊,是他榮譽的獎章。
陸青黛捧著錦盒走出來,素白裙裾掃過沙地,聽著他沉悶中略帶著生硬的話,陸青黛把錦盒放在一旁,捏著手帕走過去要給他擦汗,“舊傷沒好全就練槍,聽靈靈說你練了快兩個時辰了,過來休息一下?”
“比不得言執玉金貴,不用休息。”應歸徹反手收槍,鐵質槍尾重重杵進地麵,離她遠了幾步,又開始耍起槍來,“畢竟他隻需三言兩語就能讓你親自相伴,豈是我這一屆武夫可以相比的?”
他故意咬重“親自”二字,汗濕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不知是累的還是氣的。
風裏飄來藥草的苦澀氣息,陸青黛這才發現兵器架旁放著熬好的湯藥,早已涼透。
應歸徹身上有內傷,雖然他自己不怎麽在乎,但陸青黛之前讓太醫給他看過,這段日子在京城也盯著他按時服藥。
如今是生起氣來,藥都不喝了。
“廖傑和張陽沒盯著你喝藥?”她伸手去試藥碗溫度,另一邊的應歸徹卻是不願搭理她的問題,自顧自的邊耍槍邊將自己昨日所見說出來。
“昨日申時三刻,你在東郊獵場踮腳親言執玉的時候,怎麽不關心我藥有沒有喝?”
“我過兩日便要離京,你說了陪我的,但你寧肯陪他也不願看我一眼。”
他離陸青黛一直有三四米的距離,長槍在手,輕易靠近不得。
兩人之間被不斷地破風聲隔開。
“你生氣的話,我可以這兩日都來陪你。”陸青黛盈盈站在一旁,她抬手時,袖口滑落半截手腕,骨節纖細,腕間懸著一隻白玉鐲子。
這兩日春獵休息的不好,她又清瘦了兩分,對著應歸徹此刻也是輕聲細語的哄。
和大蛇國征戰在即,她不想他別扭著性子離開。
於是此時站在一旁,細致的看著他耍槍,隻是應歸徹的話語從破風聲中傳來,“不必,你來陪我兩日,指不定背後又要補償他們幾日。”
“你不要站在這裏,靈靈那裏給你備了茶點,你去同她相處吧,也省得看我礙眼。”
“我想同你說說話…”陸青黛走近一步,應歸徹退後的步子又大了一步,她看過去的眼神略帶著低落的情緒,“阿徹,你同我在一起應當一早就知道會碰見這種情況。”
他當然知道!
隻是他都要離開了,說不準要一年兩年的才能回來呢,了了卻一點兒都沒有舍不得的意味!
還同言執玉那樣!言執玉就算要去邊疆,也比他遲些日子呢!
應歸徹此刻就像是鑽了牛角尖一般,分離的情緒和昨日看見陸青黛踮腳去親言執玉的畫麵來回拉扯,讓他根本冷靜不下來,倒是耍槍的動作越來越大。
他的槍風淩厲,一招一式都裹挾著躁意,長槍破空之聲刺耳,仿佛要將所有不甘都傾瀉在這冷硬的兵器上。
他背對著她,肩胛骨繃緊,汗水順著肌理滑落,在夕陽下泛著微光。
陸青黛靜立片刻,見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便輕輕歎了口氣。
她彎腰看了看錦盒,指尖拂過盒麵細微的雕紋,低聲道:“護心鏡我放在這兒了,戰場上……記得戴著。”
“你既然此刻不願看我,那我明日再來便是。”
聲音很輕,卻還是被應歸徹捕捉到了。
他槍尖一頓,餘光瞥見她轉身離去的背影——素白衣袂被風揚起,像一片隨時會消散的雲。
“了了……”他下意識喊出口,卻又立刻抿緊了唇。
陸青黛腳步微滯,回頭抬手將烏發理了理,腕間白玉鐲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她的眼神看過來,見他又不開口了,於是到底先低了頭,“我留下來,陪你用膳?”
“不…不用。”
應歸徹握槍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說別走,想說剛才那些都是氣話,可喉嚨卻像被什麽哽住,兩人之間隔了四五米的距離,陸青黛腰間束著一條霜色絲絛,鬆鬆係著,襯得身段纖薄,此時被風吹著,看過來的眼神繾綣溫柔。
“那…我繼續陪你練武?”
“不用。”應歸徹再次搖頭,抵著腦袋,繼續鬧著別扭,也不肯去看她,隻是道,“春獵之前我去了一趟七皇子府…他這次沒個兩三個月的恢複不了元氣。”
“我不在京的日子裏,你不用繼續害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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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黛點點頭,想朝他走近,隻是腳步挪動前先看見應歸徹退了幾分,她微抬了抬眼,而後露出一個理解的笑來,清淺漂亮,隻是略帶低落,“那今日我先回去了,明日我處理完都察院的事情就過來陪你。”
“後日你離京,我去送你。”
“等你凱旋。”
陸青黛低眸,想要再看看他,但應歸徹的眼神沒有絲毫的落在她身上。
她低歎一聲。
是啊,誰能忍受自己的心上人同時和這麽多人在一起?
縱然他們都不想離開她,但這日複一日的摩擦和碰撞,興許早就在他們心中生了根吧。
可這同樣也不能怪她!
若是處於她的位置,不會有人比她做的更好。
再者,這本就是一場願者上鉤的交易。
陸青黛的眼神不再流連,轉身就走。
應歸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遠。
直到那抹白色身影徹底消失在回廊盡頭,他才狠狠將長槍擲在地上,槍尾深深插入沙土。
涼透的藥碗還擱在兵器架旁,他抓起來一飲而盡,苦得皺眉,碗底沉著幾片未被濾淨的藥渣,像極了他此刻哽在胸口,咽不下又吐不出的情緒。
回到馬車上,係統難得的又同她說起話來,【宿主,我能感覺到你心情很難過。其實應歸徹已經98的好感度了,隻要你多撒撒嬌,他氣定然就消了的。】
陸青黛倚在馬車軟墊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玉鐲,【98?】
她輕笑一聲,眼底卻不見笑意,【那2分差在哪?差在我不能隻屬於他一人?】
車簾被風吹起一角,暮色斜斜地漏進來,在她素白衣裙上投下斑駁光影。
【他既然愛我,他就應該突破上限,給我滿分。】
【宿主,根據數據分析,他現在的抗拒行為屬於典型的占有欲發作】係統的機械音難得帶上一絲人性化的無奈,【您明明有更優解決方案】
【更優解?】陸青黛忽然伸手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指甲在肌膚上壓出半月形的痕跡,【讓我像分糕點似的把日子均分給他們?今日陪言執玉批公文,明日陪林寂巡邏,後日再…】
【可我是人又不是物件,大方向上沒有偏頗就很厲害了。】
【既然他們對如今的處境不滿,那就讓他們再不滿些吧,省的我日後還要為此煩心。】
陸青黛想到旁的事來,開口問了句,【墨將時的好感值如今還是20嗎?】
【是。】係統弱弱回答,【而且這幾天都沒有升上來。】
陸青黛嗤笑一聲,【他如今行事隱秘,故意躲著我,都說見麵三分情,他也擔心他一時對我下不了手吧?】
【無妨,要瘋,大家一起瘋。】
【等事情了結,我不僅要看到墨將時在我麵前跪下,我還要看到程穆環的屍體。】
山雨欲來風滿樓,索性大家都一邊幫著改革新政,一邊幫著征戰大蛇。
隻待外患收尾,便是她下一步棋落之時。
第二日,處理好都察院的事情,陸青黛脫了官袍,換上一身橙黃色的衣裳前往應府。
隻是剛到,就見應靈靈歡呼雀躍的拉著應臨安在院子裏頭比劃。
沒見著應歸徹。
“了了!我爹娘同意我去邊疆曆練啦!”應靈靈見著人,立刻笑著放了武器,笑嘻嘻的跑過來,同她絮絮叨叨說著話。
“我到時候同言執玉他們大部隊一起走。”
陸青黛淺笑著點頭,而後同應臨安微微頷首示意後,看向應靈靈,“你二哥呢?”
“他……”應靈靈神情立刻收斂幾分,抿著唇不敢說話。
應臨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見陸青黛來問,便開口解釋道,“歸徹他今日一早便走了啊……換了盔甲,帶著張陽廖傑離京了。”
“陸二娘子不知道?”
聽著應臨安的話,陸青黛沒什麽表情,眉眼稍微低了低,而後竟然還能輕揚起一個笑來,“確實不清楚。”
一心慌意亂就逃的,沒想到又多了一人。
“咳咳……”不知是情緒作怪還是如何,許久不咳嗽的人如今又忍不住蒼白著臉咳了起來。
照她往日的性子,她定是會灑脫放手的。
可阿徹的好感值已達98,他們鬧別扭,本就是她先引發的。
況且,戰場之上,哪有傳壞消息過去的?
不就是躲她嗎?
她要他日後跪著哭著一步步的求她見一麵。
見她咳嗽,應靈靈連忙遞來茶水。
陸青黛的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劃過,橙黃色的衣袖映著日光,在青石板上投下一片暖色的影。她忽然低笑出聲,那笑聲輕得像是春日裏最後一片落花。
“靈靈,”她抬手將烏發別至耳後,白玉鐲碰在茶盞上發出清脆聲響,“幫我給你二哥帶句話。”
應靈靈緊張地絞著衣角:“了了…二哥他其實……”
其實就是心裏鬧別扭,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就說——”陸青黛將茶盞擱在石桌上,茶水濺出幾滴,她的語氣淡漠,“不告而別不是什麽好習慣,這次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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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他平安歸來,我不計較。”
話音未落,她已轉身走向院門。腰間的霜色絲絛被風吹起,在身後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
應臨安皺眉欲攔,卻見她在月洞門前突然駐足。
“對了。”陸青黛側首,夕陽為她的輪廓鍍上金邊,“告訴阿徹……”
她唇角勾起一抹豔麗至極的笑,“我會等他回來。”
隻要他回來別哭就行。
與此同時,應歸徹和兩個副將正馬不停蹄的趕路。
馬蹄卷起的煙塵模糊了應歸徹的背影,張陽與廖傑對視一眼,終於按捺不住催馬追上。
“將軍,不是說明日才出發嗎?”好容易趕上一點,廖傑話未說完,突然瞥見應歸徹側臉閃過一道水光,驚得差點從馬上栽下去。
心裏頭默默扶額。
不是吧將軍,你委屈你難受你去陸二娘子麵前哭啊!你偷偷跑了哭有什麽用?
人家又不知道!!
應歸徹扯動韁繩轉過臉加快了些速度,槍繭粗糲的手指胡亂抹過眼角:“沙塵迷眼。”
廖傑張陽:“……”
他們也沒問。
張陽餘光掃到應歸徹腰間——那枚本該裝在錦盒裏的護心鏡,此刻正嚴絲合縫貼在他心口的位置。
明明就喜歡的不行,還要裝成這個樣子……
三人沉默地奔出十餘裏路,應歸徹突然勒馬停在一株野梨樹下。
枝頭殘存的白瓣被驚落,紛紛揚揚落在他肩甲上。
“你們說…”他攥著韁繩的手背暴起青筋,“若是你們看見心愛的娘子主動去親別人……”聲音戛然而止,像被自己荒唐的醋意噎住。
張陽的眉毛快要飛進鬢角裏,被廖傑狠狠瞪了一眼。
“末將以為…”張陽斟酌著開口,還未開口完又被應歸徹打斷,轉而閉了嘴。
是啊,他又沒有心上人,他說的話將軍能聽才怪。
兩個人的眼神都落在廖傑身上。
廖傑:“末將同將軍的情況不同,怎麽能夠一概而論?”
他看著應歸徹明顯有些哭紅的眼睛,小聲勸道,“將軍若是見不得娘子那般,如今放手…將軍也不會更加難受。”
應歸徹目光如炬的又瞪了過來,隻是廖傑還是繼續道,“如今同當年不同,當年陸二娘子身邊隻有將軍一個,而今將軍若是想獨占娘子必然是不可能的。”
“將軍若是不想難受,大可狠狠心,離開她。”
“做不到。”
廖傑:“……那您問末將做什麽?”
“我心情不好,同你抱怨兩句都不行?”應歸徹緊了緊馬繩,轉頭看向來時的方向。
張陽福至心靈,開口問道:“將軍,如今趕回去說不定還能和陸二娘子見上一麵……咱們,要回去嗎?”
“不回去,萬一又看見她和旁人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的,這仗還要不要打了?”
他心裏還是鬱結,而後又嘴硬道:“反正她也不會在意本將軍……還是回來再說吧。”
半月後,五月初,這半月忙著邊疆和朝堂之事,又要費心去監看墨將時和沈靜的動靜,陸青黛不出意外的病倒了。
藥香縈帳,臉色蒼白,她睜眼起來的時候顧京元正給她換額頭上的巾帕。
“娘子……”顧京元的眼睛紅彤彤的,臉上還有淚痕,像是哭過。
陸青黛問了係統自己的身體狀況,被罵了好一通,【生命值是能讓你身體逐漸好轉恢複,但是誰家好人能接受的住長達一兩個月的連軸轉啊?動腦又費神的,你不病倒誰病倒?】
被罵了陸青黛也不生氣,在意識裏同偷偷喂她吃藥的係統道了謝,而後輕輕抬手,去觸顧京元的臉龐。
“怎麽又哭了?”帳中縈繞著淡淡的藥香,和枕畔一縷散落的青絲,她的指尖剮蹭在顧京元的淚上,聲音像是一池春水被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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