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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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京元牽住她的手,俊朗的麵容上掛著淺笑,聲音啞著強裝鎮定,一邊否認一邊去端一旁的熱茶過來,“沒哭…”
他入仕之後,想著不能事事都讓娘子教他,因此要學的東西很多,要認識結交的人也很多,不能像程宥澤言執玉他們那樣,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就過來看她。
所以這近兩個月來,都是陸青黛去看他。
兩人相處的時間也少的可憐。
而今日休沐,他剛到陸府之時,卻又聽自己的侍衛說起朝中又出了一件大事。
他聽聞那事時都微微怔愣,還沒了解清楚,進了書房就看見娘子昏睡在桌案上,手中還執著筆,似乎正要修改什麽政策。
纖弱的身體還沒她旁邊堆著的案牘高。
他過去細瞧,手去探,才發覺娘子是發熱了,讓人叫了羅院判過來,自己又照顧了大半日,陸青黛才悠悠醒來。
隻是他聽言執玉他們說起過娘子之前的身體,又見到娘子如此,心中憂慮過多,忍不住就讓淚水掛了臉。
“沒哭你的眼眶怎麽紅了?”陸青黛被他扶起,半靠在他懷裏,還有幾分虛弱,但都是積勞而導致的抵抗力下降,整個人除了還略有些咳,精神頭還是好的。“是在朝中受了委屈?”
“沒有,我沒受委屈,娘子不必為我憂心。”顧京元將一旁小爐子上溫著的藥端來,白玉小勺輕輕攪動,輕哄著她喝下,“羅院判來看過了,娘子這是還需要溫養。”
輕吹著藥送到陸青黛唇邊,陸青黛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就咽下。
隻是喝完藥,她撐著床沿,微微扭頭去看顧京元,嗓音沙啞得像揉皺的綢緞,“郎君,你和他們是不是瞞了我什麽事?”
窗外雨聲淅瀝,初夏的雨來得急,打得簷下海棠零落成泥。
顧京元原本就不安的心都微微跳動了一下,他放了藥碗,拿了一塊糖送到陸青黛唇邊。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不過還是很誠實的點了點頭,“是有件事……不過娘子怎麽會知曉?”
他明明什麽都沒說啊,娘子怎麽看出來的,他如今也沒把事情掛在臉上啊。
“我病倒,你都傳羅院判來了,他們豈會不知?”陸青黛抬手輕輕的點在顧京元的眼角,看出他心中的擔憂,聲音柔和,“想必如今是被什麽重要的事情絆住了……”
“隻是如今京中安穩,邊疆那阿徹也看著,應當是沒什麽要緊的事……但沒事不代表有些人不會找事。”陸青黛眉頭清鎖,眼睫低垂,看起來有幾分倦怠慵懶的樣子,她的烏發散落了半身,顯得身影越發清冷。
“出了什麽事情?”
顧京元不會瞞她,但是這事自己隻是聽了一耳朵,還不大清楚,便簡要的同她說了聲。
“今日早朝後,有南境百姓進京狀告沈大人兩年前去南境丹禾郡頒布賑災銀兩的時候貪汙受賄……”
“聽說數額是三千萬兩。”
剛說完這一句,陸青黛就控製不住的繼續咳嗽起來。
本就身子單薄,咳起來更是嚇人,顧京元嚇得一邊給她撫背,一邊又遞上熱茶。
瞧見她蒼白的臉色,顧京元的眼眶又忍不住泛起了水光。
強忍著,他給陸青黛披上一件外衣,“娘子別急……沈大人他定然是被冤枉的……你別著急。”
陸青黛喘勻了氣,微微搖頭,而後回身把自己埋進顧京元懷裏。
“我急的不是這個。”她解釋道,顧京元卻對此不敢應答。
隻是伸手將娘子又抱緊了些,仿佛這樣,心裏就會更加踏實。
陸青黛知道他心裏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信的,畢竟聽見沈宴秋的事情就咳嗽的是她,但她如今就是要這樣的效果。
他們心裏憋著誤會就憋著吧,以往她不會讓他們因為沈宴秋或其他人有失落的情緒,因為她說過凡事都會坦誠相待。
但愛的太順利反而讓他們懷疑。
情路,總要坎坷。
就如同最後的幾點好感值總是要經曆一些別樣的套路的。
真誠是必然的,套路也是。
所以她沒有解釋,而是喊來蘭茵蘭芝,“備馬車,去東宮。”
她的決定幹脆,不惜拖著病體也要去過問沈宴秋的事情……顧京元眼尾泛起一抹薄紅,像是極力忍著淚意,卻又藏不住委屈。
他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舌頭,蹲下身幫著陸青黛穿鞋,不敢將自己酸澀的占有欲示於人前。
馬車一路疾馳,車輪碾過雨後濕漉漉的青石板,濺起細碎的水花。
陸青黛倚在顧京元懷裏,指尖微扣住膝上的狐裘,感覺太陽穴突突的跳。
他的動作還真是快。
顧京元抬手給她揉著額角,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低聲道,“娘子,到了。”
東宮裏頭都是議事的朝臣。
沈晏秋可是太子黨最有力的臂膀之一,若是他真因為此事倒台,皇帝勢必會再次升起扶程穆環上位的念頭。
再者貪汙一事,本就可恨。
若是沈宴秋真貪汙了,下場絕對是最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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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黛踏入殿門時,太子黨重臣已分立兩側。
南境來的十幾個百姓跪在大殿中央,正聲淚俱下的控訴,“草民萬萬不敢說謊,當年就是這位沈大人來我們丹禾郡賑的災……”
“可咱們可是一點兒都沒有收到銀兩和糧食啊!”
“肯定就是被他貪汙的!聽人說那可是整整三千萬兩銀子啊!”
“沒有半點落在我們手心啊……”
說著,這幾個衣衫襤褸的百姓便幽幽的哭了起來。
殿內氣氛凝重,程宥澤神色冷肅,聽著百姓的狀告,眉心微蹙。
他已經派人核查了這些人的身份和路引,確實都是土生土長的丹禾郡人氏。
他還沒開口問,抬眼就看見顧京元扶著陸青黛進來。
清清一身墨綠色絲絨衣裙,病容未消,素白著一張臉,眉如遠山,不畫而黛。
額間的銀飾輕微搖晃,行走步伐不疾不徐,裙擺微蕩掃過地磚,腰間絲絛隨步伐輕晃,像一縷隨時會消散的煙。
程宥澤眉頭一皺就要上前,卻被她抬手止住。
沈宴秋同樣站在殿中央,心裏思忖解決辦法之時,就看見陸青黛緩緩踏步而來。
謝渺然站在柱影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
林寂的目光如常,並未有什麽異樣的舉動,隻是眼神在沈宴秋與她之間來回掃視,多少有幾分暗色。
言執玉順著陸青黛的目光看了眼百姓,心中大概就洞悉了她的想法。
“殿下。”陸青黛微微頷首,對上程宥澤的目光,墨綠色絲絨的衣料襯得她越發清冷消瘦,程宥澤想把人拉到自己位置上來坐。
隻是如今畢竟有外人又有百姓的,不能壞了清清的名聲。
“病中聽聞此事,心有幾分疑慮,顧特此前來。”
“青黛大人真是醉心民事……連病體都不顧了……”這話一出,程宥澤的麵色都不好了,隻是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冷著臉說出這句話後,而後眼神示意身邊的吉和去拿手爐來。
其餘大臣的目光都落在陸青黛的背影上,隻覺她哪怕不穿官服,單看這氣質,也暗藏著錚錚骨相。
也怪不得一女傾城,竟能引得滿京城折腰。
他們家中的小輩就沒有一個不把她視為榜樣的!就算沒有,提起她,也都是讚不絕口,溢美之詞層出不窮。
他們也想看看陸二娘子對於沈宴秋沈大人私吞賑災銀一事的態度。
陸青黛沒有回程宥澤的話,隻是轉頭看向殿中的幾個百姓。
他們目光低垂看著地磚,哭的真情意切,不知是在哭當年的無路可走,還是如今的投告無門。
“丹禾郡是南境最為偏僻的地方,崇山峻嶺,百姓素來貧瘠,從南境至京城,不知你們沿途告了幾個官衙府邸?”她蹲下身,輕聲問道。
她看裏頭最小的一個男童不過也才十歲的樣子,此時哭的稀裏嘩啦,臉上的肉都凹陷進去,四肢瘦小,發色枯黃,遞過去一方素帕。
男童哭著搖頭,開口卻是,“求貴人姐姐救我們丹禾郡百姓……救救我們!”
丹禾郡說是郡,其實占地麵積並不大,裏頭隻有兩個縣。
一個叫懷南縣,一個叫杞南縣。
一般統稱的南境是指臨江郡,淮林郡,丹禾郡還有雲郡四個郡。
其中最富庶的就是臨江郡。
而主要的軍隊都駐紮在雲郡。
丹禾郡因為地勢常常被忽略遺忘。
實在是太野了。
“我也不曉得告了幾次……隻記得阿奶先是帶著我們去了縣衙…而後又去郡守府……”
“但是我們都被趕出來了……”
男童說到傷心處,指著自己父親的腿,因為急切,話都帶了幾分鄉音,“我阿爹的腿都被他們打折了……”
“小瑤,過來。”陸青黛看見容深背後跟著的慕仙瑤,招了招手讓人過來,然後輕車熟路的從她兜裏掏出幾塊糖糕來。
慕仙瑤:“……”
一個動作就暴露了人設。
她拿了兩塊,率先掰了一小塊自己吃了,然後再遞給這男童,“姐姐會救你們的,你不要擔心,先吃兩口墊墊肚子。”
男童不敢接,陸青黛就徑直把糖糕塞了過去。
小男童手裏拿了糖糕哭的更凶了。
陸青黛打量了一下麵前的人,見這群人應當是一家子,中心位應當是這一家的阿奶。
十幾個人都黑黢黢的,漢子們麵如菜色,裸露在外的手雖瘦,但看著有力。
應當是經年累月的在做苦力活。
而婦孺們的麵色更加不好,個個麵上都帶著苦相。
“丹禾郡的郡守是叫做鄒康吧?”
她看向中間的老婦,她麵上的皺紋深深爬滿了額頭,看著就盡顯疲態。
“貴人所言極是……就是那個鄒康……我大兒子的腿就是被他手底下的人打砸的……”
“本來都打算咽了這苦果,但我們丹禾郡的糧稅又添了兩成……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聽見隔壁雲郡的人說他們郡內當年發了賑災銀,官府還派人專門修了房屋田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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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們什麽都沒有……這才帶著一大家子一邊行乞一邊做工想著為鄉親們討個公道……”
老婦此言一出,陸青黛心裏就已經大概猜到了當年的真相。
她點點頭,而後起身掃視了一眼在場眾人,淺淡開口,卻擲地有聲。
“此事,並非沈大人所為,料想是有人蓄意陷害。”
底下百姓們登時就瞪大了眼,抬眸看向麵前這個帶著病色卻依舊奪目的娘子。
他們似乎是擔心她會翻臉不認人將他們處理掉,急忙要磕起頭來。
“大人!大人!草民們句句屬實,並沒有蓄意陷害啊!求大人明鑒!”
陸青黛回身看他們一眼,嗓音輕柔中含著一點兒啞,“這些百姓說的都是真的,料想當年丹禾郡的賑災確實有問題。”
“隻是,此事與沈大人無關。”
此言落,在場眾人的反應都值得細細品味。
百姓們的眼睛裏都不約而同的出現了亮光,看著陸青黛的背影,虔誠又感激。
言執玉像是想到什麽一樣,唇角淡淡的笑漸漸褪去,目光落在陸青黛的略有些蒼白的臉上,心疼和酸澀交織。
林寂晃了下神,冷峻的神色讓人瞧著就望而卻步。
謝渺然漫不經心的看過去,在注視到沈宴秋的那一刻化為刀光劍影,像是暗中的咆哮。
程宥澤微抬了抬下巴,捏著座椅扶手的指節攥的發白。
顧京元縱然曾經聽過陸青黛說同沈宴秋已經沒有可能了,現在看著娘子這般直白不摻雜半分猶疑的肯定他,還是忍不住鼻尖發酸。
陸歸寺看著五個過了明路的‘未來女婿’臉色不好,又看見自家女兒素著張小臉站在沈宴秋身側,他心慌的不行。
了了不是說要身邊人對她的喜愛程度越高,她說身體就會越好嗎?
現在怎麽為了一個沈宴秋這般出頭?
一換五不值當啊!!
沈宴秋看著站在自己斜上方的陸青黛,又聽見她口中的話,向來從容的情緒此刻卻難得失神。
墨綠色絲絨的衣袖無意擦過他的手背,他的丹鳳眼才從恍然一下轉為情緒的閥口,所有積壓的想念明明如山重,此刻卻一眼就能看的真切。
他問出了在場人都迫切的,急切的想要知道的那個問題。
“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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