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一道枷鎖,一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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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沙啞的聲音,在幽暗的甬道裏回蕩。
    三樣。
    這是一個數字,也是一道枷鎖,更是一個陷阱。
    林琛的動作沒有停,他依舊在那些鐵箱木盒間緩緩走動,指尖偶爾拂過冰冷的封條。
    他的平靜,與入口處那老者嘲弄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老者不急,他有的是時間。
    他見過太多來到這裏的人,有貪婪的,有恐懼的,有自作聰明的。
    但無一例外,都在“三”這個規矩麵前,暴露了自己最真實的麵目。
    選擇扳倒太子的直接罪證,意味著來人是朝堂上的鷹犬,目標明確,但也僅此而已。
    選擇那些價值連城的賬本地契,意味著來人是個貪得無厭的豺狼,不足為謀。
    而若是試圖染指那個黑鐵盒子……則說明此人野心極大,想要探究“夜梟”最深的秘密。
    無論怎麽選,都會被牢牢地打上一個標簽,被幕後的主人看得清清楚楚。
    林琛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再去看那些羅列著太子累累罪行的卷宗,而是徑直走回了那個放著書信的鐵箱前。
    他伸手,從中取出了那封通敵叛國的信。
    信紙很薄,在他手中卻重如千鈞。
    這是第一樣。
    老者渾濁的眼珠動了動,沒有意外。
    這是最狠的一刀,任何想要扳倒太子的人,都不會放過。
    接著,林琛走向了那個角落。
    他彎下腰,雙手抱起了那個沒有任何標簽的黑鐵盒子。
    盒子入手沉重,表麵的寒氣透過布衣,侵入肌膚。
    這是第二樣。
    老者的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更深了。
    果然是個野心家。
    既要太子的命,還想窺探主人的秘密。
    現在,隻剩下最後一樣。
    他會選什麽?
    是構陷忠良的罪證,用來博取清流的名聲?還是漕運鹽引的賬本,用來填充自己的腰包?
    每多一樣,他的畫像就會更清晰一分。
    林琛抱著鐵盒,拿著信,轉身麵向了甬道的入口。
    他沒有再去挑選第三樣東西。
    “我選完了。”
    老者愣了一下,隨即發出幹澀的笑聲。
    “年輕人,夜梟的規矩,是三樣。不多,也不少。你還差一樣。”
    林琛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兩樣,就夠了。”
    “規矩就是規矩。”老者的聲音沉了下去,甬道兩側的黑暗裏,似乎有幾道呼吸聲變得粗重。
    “你的規矩,不是我的。”林琛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決斷。
    他抬起手,揚了揚那封信。
    “這個,是用來殺太子的。”
    然後,他拍了拍懷裏的黑鐵盒子。
    “這個,是用來找武承嗣的。”
    “一個殺傀儡,一個找主人。至於其他的,不過是些爛肉罷了,我沒有興趣。”
    石室裏,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老者臉上的嘲弄,僵住了。
    他那雙耷拉的眼皮猛地抬起,渾濁的瞳孔裏爆發出駭人的精光,死死地盯著林琛。
    他聽到了什麽?
    武承嗣!
    這個名字,在這裏,是絕對的禁忌!
    就連那個自盡的夜梟,也隻敢在臨死前,在最嚴密的大理寺天牢裏,才敢對林琛一人吐露。
    可現在,林琛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在這夜梟的核心據點裏,說了出來。
    這不是試探,這是攤牌。
    他用最直接,也最危險的方式,交出了他的投名狀。
    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太子李顯。
    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魏王,武承嗣!
    黑暗中那幾個粗重的呼吸聲,也驟然屏住。
    一股淩厲的殺氣,從四麵八方湧來,將林琛牢牢鎖定。
    隻要老者一個手勢,他就會在瞬間被撕成碎片。
    林琛卻恍若未覺。
    他抱著盒子,拿著信,一步一步,向著甬道入口走去。
    他走得很穩,每一步都踩在那些夜明珠幽暗的光暈上。
    他用自己的性命,在賭。
    賭那個死去的刺客沒有看錯人。
    也賭這個名為“夜梟”的組織,並非是武承嗣一條忠心不二的狗。
    他們之間,是利用,是交易,更是互相提防。
    一個敢於直接挑戰主人權威的瘋子,對他們而言,或許比一個聽話的鷹犬,更有價值。
    老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張布滿褶皺的臉,陰晴不定。
    他看著林琛從他身邊走過,帶起一陣微風。
    直到林琛的身影即將消失在石階的拐角處,他那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盒子上的鎖,是天外奇鐵所製,淬了西域的‘見血封喉’。沒有鑰匙,神仙也打不開。”
    林琛的腳步頓了頓。
    “鑰匙在哪?”
    “我不知道。”老者緩緩搖頭,“或許在魏王府,或許……在某個死人身上。這是你的事。”
    “多謝。”
    林琛沒有再停留,身影徹底消失在向上的台階盡頭。
    牆壁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機括聲。
    石室,重歸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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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叟伯,就這麽放他走了?”一個黑影從書堆後閃出,聲音裏滿是疑惑和殺意,“他知道了魏王的事,留著他,是個禍害!”
    被稱為“叟伯”的老者,慢慢轉過身,吹熄了手中的油燈。
    “禍害?”他幹笑一聲,“太子倒了,魏王離那張椅子就更近一步。他若真坐上去,你以為,我們這些知道他所有髒事的‘故紙’,還能留著?”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個道理,他懂,我們也要懂。”
    “這個林琛,是條瘋狗。讓他去咬武承嗣,正好。”
    “可萬一,他失手了呢?”
    “失手了,死的也隻是他一個。與我們何幹?”叟伯的聲音在純粹的黑暗中,顯得格外幽冷,“把神都所有的‘夜梟’都撤回來,靜觀其變。這場大戲,我們不做演員,隻做看客。”
    ……
    “吱呀——”
    故紙齋的門,再次打開。
    林琛從那片陳腐的黑暗中走出,重新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
    巷子裏,空無一人。
    他將那封信和那個沉重的鐵盒塞入懷中,整了整衣衫,向巷口走去。
    百步之外的陰影裏,狄鶯的身影無聲地出現,跟在了他的身後。
    她沒有問任何問題,隻是感覺到,林琛身上的氣息,比進去時,更加危險。
    那不是沾染了血腥的殺氣,而是一種將自己也當成籌碼,押上牌桌的決絕。
    回到狄府,林琛沒有去見狄仁傑。
    他將那封足以讓太子萬劫不複的信,放在了自己書房的桌案上。
    然後,他取出了那個黑色的鐵盒。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鐵盒上,那把泛著幽藍光澤的銅鎖。
    扳倒太子,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
    但林琛看著眼前的鐵盒,卻明白,這才是真正開始。
    刺客的交易,他答應了。
    殺武承嗣。
    這個盒子裏,藏著動機,也可能藏著方法。
    可鑰匙,卻在武承嗣自己身上,或者……在某個死人身上。
    林琛的手指,輕輕撫過冰冷的鎖芯。
    他的腦海裏,開始飛速地盤算著神都之中,所有與武承嗣有關,又已經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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