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淬毒奇鎖,黃銅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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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連月光都顯得吝嗇,隻在雲層邊緣勾出一道慘白的輪廓。
林琛換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布衣,如一道融於暗處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狄府。
他沒有走正門,而是翻過了客院一側的矮牆。
在他身後百步之外,另一道更纖細的影子從樹冠上一躍而下,不遠不近地綴著,腳步輕得像貓。
林琛沒有回頭。
他知道狄鶯在。
但今夜他要走的路,任何人都無法陪同。
神都的夜晚,朱雀大街的繁華早已落幕,隻剩下坊牆隔出的一片片沉寂。
林琛的腳步不快,卻極有規律,穿過一個個坊市,向著城西而去。
空氣裏的味道在逐漸變化,從權貴府邸飄出的熏香,到尋常巷陌的炊煙,最後,隻剩下荒野的草木氣息和泥土的腥味。
城西亂葬崗。
這裏是神都的背麵,是被繁華遺忘的角落。
一個個孤零零的土包,在稀薄的月色下,像是匍匐的野獸。
晚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裴東給的線索很模糊,無親無故,街坊湊錢下葬。
這樣的墳,在這裏有成百上千。
林琛沒有急著尋找,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這片死亡之地的入口,讓自己的眼睛適應這裏的光線,讓自己的呼吸融入這裏的死寂。
片刻後,他開始移動。
他走得很慢,仔細觀察著每一個土墳。
大部分都隻是隨意堆砌的土堆,有些甚至已經被野狗刨開,露出森森白骨。
他要找的,是一個被賦予了些許人情味的墳。
終於,在一片低窪處,他停下了腳步。
眼前的這個土包,比周圍的要整齊一些,墳頭插著一塊歪斜的木板,上麵用粗劣的木炭,寫著一個模糊不清的字。
勉強可以辨認出,是“公輸”的“公”。
就是這裏了。
林琛從背上解下一個布包,裏麵是一把可折疊的工兵鏟。
他沒有猶豫,選好位置,一鏟下去。
冰冷堅硬的泥土被翻開,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是一個純粹的體力活,枯燥,且耗費心神。
林琛的動作很穩,呼吸平緩,仿佛他不是在掘墓,而是在田間耕作。
汗水從他的額角滲出,很快又被夜風吹幹。
“鐺!”
一聲金屬與木頭碰撞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鏟子碰到了棺材。
他清理掉表麵的浮土,一口薄皮杉木棺材的輪廓顯露出來。
木料很差,接縫處已經有些開裂。
林琛收起工兵鏟,用短刀撬開棺蓋的木釘。
隨著“吱嘎”一聲,棺蓋被掀開一角。
一股混合著腐朽木料和屍體變質的氣味,撲麵而來。
林琛屏住呼吸,將棺蓋完全推開。
月光照了進去。
棺中躺著一具男屍,麵容蠟黃,皮膚已經失去了所有水分,緊緊地貼在骨頭上。
正是公輸班。
林琛的視線在他身上寸寸掃過,從那件粗布壽衣,到他交疊在腹部的雙手。
他伸手,探入棺中,仔細地摸索著。
衣物的夾層,腰帶的暗扣,甚至頭發裏。
沒有。
什麽都沒有。
林琛直起身,看著棺中的屍體,眉頭微蹙。
那個老者的話再次浮現。
鑰匙,在某個死人身上。
不是“隨身”,而是“身上”。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武承嗣的縝密,不會允許鑰匙這麽輕易地被找到。
一個能製作出淬毒奇鎖的工匠,他的屍體,本身就是最後一道保險。
林琛的視線,落在了公輸班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他緩緩抽出腰間的短刀。
刀身狹長,在月下反射出一點寒芒。
林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俯下身,刀尖精準地刺入,然後平穩地劃開。
沒有鮮血,隻有組織被割裂的沉悶聲響。
他的手探了進去,在冰冷粘膩的內髒中摸索。
很快,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堅硬的異物。
他用力將其掏出。
那是一枚用油紙包裹著的東西,外麵還纏著細密的絲線。
林琛將其展開,一枚造型奇特的黃銅鑰匙,躺在他的掌心。
這鑰匙沒有常見的齒狀結構,而是一根根長短不一的銅刺,排列詭異,像某種猙獰的節肢。
就在他握住鑰匙的瞬間。
不遠處的一棵枯樹後,傳來一聲極輕微的衣料摩擦聲。
林琛的身體在一瞬間繃緊,他沒有立刻回頭,而是將鑰匙迅速塞入懷中,另一隻手反握住短刀,緩緩站了起來。
一道黑影,從樹後走了出來。
來人同樣一身黑衣,身形瘦高,臉上帶著一張樸素的木製麵具,隻露出兩隻眼睛。
那雙眼睛,林琛很熟悉。
正是在故紙齋那個幽暗甬道裏,站在老者身後的其中一人。
“叟伯說你是一條瘋狗,看來沒說錯。”麵具下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讚許,“有膽子,也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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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琛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對方。
亂葬崗的風,吹動著他額前的發絲。
“叟伯還說,讓你去咬武承嗣,正好。”黑衣人又向前走了兩步,停在了一個安全的距離,“但狗能不能咬死主人,還得看牙夠不夠利。”
“你的目的?”林琛終於開口,聲音清冷。
“給你送樣東西。”黑衣人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屈指一彈,瓷瓶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在林琛腳邊的土堆上。
“鑰匙是公輸班用胃液浸泡了三個月,才消去毒性的。但鎖芯裏的‘見血封喉’,可是一點沒少。你若是不想開鎖的時候,手指頭爛掉,最好用上這個。”
林琛低頭看了一眼那個瓷瓶。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我們?”黑衣人發出一聲低笑,“我們隻想做個看客。看一場狗咬主人的大戲。你贏了,我們少一個心腹大患。你輸了,這世上也不過是少了一條瘋狗。”
“替我轉告叟伯,”林琛緩緩開口,“好戲,已經開場了。”
黑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轉身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夜幕的盡頭。
林琛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彎腰,撿起了那個瓷瓶。
他沒有立刻離開。
而是將公輸班的棺蓋重新合上,又一鏟一鏟地將泥土填了回去,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做完這一切,他才從懷中,取出了那個黑色的鐵盒,和那枚剛剛到手的,造型詭異的鑰匙。
他拔開瓷瓶的塞子,將裏麵黏稠的液體,小心翼翼地塗抹在鑰匙的每一根銅刺上。
然後,他蹲下身,將鑰匙對準了鐵盒上那把泛著幽藍光澤的銅鎖。
鑰匙,緩緩插入鎖芯。
四周一片死寂,隻有風聲。
他握住鑰匙,輕輕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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