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君要臣死,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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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內的燭火,映著林琛的臉,明暗不定。
林琛垂首,雙手接過了那個冰冷的鐵盒。
“臣,遵旨。”
他沒有問為什麽,也沒有表露任何情緒。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要臣為刀,臣便隻能斬盡眼前一切。
“去吧。”武則天揮了揮手,再沒有看他一眼,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那巨大的沙盤之上。
一名內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林琛身後,躬身引路。
“林評事,請。”
穿過幽深寂靜的宮道,夜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卻吹不散心頭的燥熱。
林琛捧著盒子,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平穩。
從他接過這個盒子的那一刻起,大理寺評事林琛,就已經死了。
活下來的,是天子的一把刀。
……
魏王府。
曾經門庭若市,車馬喧囂的府邸,此刻一片死寂。
門口的石獅子,在慘淡的月光下,透著幾分蕭索。
府門緊閉,連燈籠都隻點了一半,昏黃的光暈, barely照亮了門前的一小片地方。
林琛的馬車,在街角停下。
他沒有讓車夫靠近,而是獨自一人,捧著那個鐵盒,走到了魏王府的大門前。
“咚,咚,咚。”
他伸手,叩響了門環。
過了許久,門才“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
一個老門房探出頭來,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是林琛,那張布滿皺紋的臉瞬間沒了血色,雙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林……林大人……”
“開門。”林琛的聲音很平靜,“陛下有旨,命我來見魏王殿下。”
“陛下”二字,是最好的通行令牌。
那老門房不敢有絲毫怠慢,手忙腳亂地打開了沉重的大門。
林琛邁步而入。
府中,一片狼藉。
白日裏被千牛衛衝擊過的痕跡還未完全清理幹淨,廊柱上甚至還留著刀劈斧砍的印記。
一路走來,遇到的下人和護衛,無不低著頭,遠遠地避開他,仿佛他是什麽帶來瘟疫的使者。
正堂內,沒有點燈。
武承嗣一個人,穿著一身常服,失魂落魄地坐在主位上。
他沒有了白日的瘋狂與猙獰,也沒有了往日的陰沉與倨傲。
此刻的他,隻是一個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的中年男人,頭發散亂,眼神空洞,呆呆地望著堂外的黑暗。
林琛的腳步聲,驚動了他。
他緩緩轉過頭,看到了那個捧著鐵盒,一步步走近的年輕人。
“你……你還來做什麽?來看本王的笑話嗎?”
林琛走到堂中,將手中的鐵盒,輕輕地放在了武承嗣麵前的案幾上。
“砰。”
一聲輕響,卻讓武承嗣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的視線,死死地黏在了那個熟悉的鐵盒上。
“這是……”
“陛下有旨。”
“陛下說,王爺您丟的東西,她老人家替您找回來了。”
武承嗣猛地抬頭,死死盯著林琛,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巨大的荒謬感。
找回來了?
他為了這個盒子,率私兵圍攻國公府,被當場拿下,褫奪差事,禁足府中,淪為整個神都的笑柄。
到頭來,一句輕描淡寫的“替你找回來了”?
這是何等的羞辱!何等的諷刺!
“她……陛下是什麽意思?”武承承嗣的嘴唇哆嗦著。
“陛下還說,讓您,好好收著。”
他不是傻子。
到了這一步,他若是再不明白,就真的白活了這麽多年。
這不是賞賜,更不是寬恕。
這是枷鎖!
是陛下親手給他戴上的,一條看不見的狗鏈!
陛下把這個代表著他最大罪證的盒子還給了他,就是要告訴他,你的命,你的罪,都攥在我的手裏。
今天我可以讓你為了這個盒子身敗名裂,明天我就可以讓你重新擁有它。
但你不再是魏王,你隻是一條狗。
一條……隨時可以放出去,去咬另一條狗的惡犬。
而另一條狗是誰,不言而喻。
東宮!太子!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武承嗣的尾椎骨,瞬間竄上了天靈蓋。
他明白了。
他全明白了!
他與太子的爭鬥,從未停止過,也從未真正分出過勝負。
可今天,陛下用一隻空盒子,就徹底打破了所有的平衡。
她廢了自己這個魏王,不是因為自己犯了錯,而是因為自己這頭狼,咬得不夠狠,不夠聰明,甚至差點失控。
現在,她把枷鎖套在自己的脖子上,重新把自己放回鬥獸場。
目的隻有一個,去咬太子!
去把太子也拖下水,拖到和自己一樣,滿身汙泥,搖尾乞憐!
“嗬……嗬嗬……”武承嗣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最後變成了混雜著血淚的悲鳴。
他伸出顫抖的手,撫摸著那個鐵盒,那冰冷的觸感,仿佛是在撫摸自己未來的命運。
林琛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的笑聲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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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已帶到,下官告辭。”
他轉身沒有絲毫停留,走出了這座已經淪為囚籠的王府。
武承嗣沒有再看他,隻是死死地抱著那個盒子,整個人蜷縮在黑暗裏,一動不動。
走出魏王府的大門,林琛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殘月。
月色如霜,冰冷刺骨。
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他的身邊。
車簾掀開,狄仁傑的管家從車上走了下來。
“林評事,國公爺讓小的來接您。”
林琛點點頭,上了馬車。
車廂內,狄仁傑正襟危坐,手裏捧著一盞溫茶。
他沒有問宮裏發生了什麽,也沒有問魏王府的情形,隻是將另一杯茶,推到了林琛的麵前。
“喝吧,壓壓驚。”
林琛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滑入腹中,卻驅不散那股盤踞在心頭的寒氣。
“狄公,”林琛放下茶杯,“我可能,回不了大理寺了。”
狄仁傑吹著茶葉的手,頓了一下。
“陛下……給你新的差事了?”
“是。”
“去東宮?”
“是。”
馬車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車輪壓過青石板路,發出單調的“咯噔”聲。
許久,狄仁傑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天家無父子,更無親情。陛下這是要用你這把刀,去磨一磨太子的棱角了。”
“我該怎麽做?”林琛問。
這不是請教,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求助。
他可以算計武承嗣,可以把那些罪犯玩弄於股掌之間,但麵對天子,麵對儲君,他發現自己之前所有的手段和心計,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記住,”狄仁傑凝視著他,“你不是魏王府的刀,也不是東宮的刀,你是大理寺的刀,是陛下的刀。”
“為陛下分憂,但不能成為任何人的私器。”
“查案,要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所有證據,都擺在陛下的麵前。”
“至於如何裁決,那是陛下的事。”
狄仁傑將一個卷宗,遞給了林琛。
“這是東宮近三年來所有的用度開支,以及太子詹事府所有官員的名錄和履曆。”
“你要的,或許就在這裏麵。”
林琛接過那厚厚的卷宗,手指微微用力。
馬車在狄府門前停下。
林琛沒有下車。
“狄公,送我回大理寺吧。”
狄仁傑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也好。”
馬車重新啟動,朝著另一個方向行去。
當大理寺那熟悉的衙門輪廓出現在眼前時,林琛忽然開口。
“狄公,城南逆匪案中,錦繡綢緞莊的掌櫃,還有一個活口。”
“嗯。”狄仁傑應了一聲。
“我想,單獨審一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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