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這不是請,這是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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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大的麻繩從洞口垂落,末端的鐵鉤砸在石板上,發出刺耳的“哐當”聲,在死寂的暗道裏來回衝撞。
王二和悶葫蘆的心,也跟著這聲音一起,被砸得粉碎。
這是請嗎?
這是從井裏往上撈屍首的架勢。
山羊胡跪在地上,額頭的鮮血混著冷汗,糊住了眼睛,他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他現在隻恨自己,為什麽當初要貪圖那份安逸,留在這酒坊裏當什麽掌櫃。
如果他還是那個在鄉下趕馬的“小馬子”,或許一輩子貧窮,但至少能活得像個人。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是一條隨時可以被碾死的狗。
林琛扶著身旁那個抖得愈發厲害的人,讓他靠著冰冷的牆壁。
那個活人,或者說前朝遺孤,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他的恐懼不再是針對山羊胡時的那種茫然,而是一種源自血脈和記憶深處的戰栗。
他怕上麵那個人,怕到了骨子裏。
林琛的動作很輕,他彎下腰,撿起了腳邊的一隻鐵鉤。
鐵鉤入手冰涼沉重,上麵還帶著一股鐵鏽和泥土混合的腥氣。
他拿在手裏掂了掂,然後抬起頭,看向洞口那個居高臨下的身影。
“請?”
“用這個來請?”
洞口光影裏的那個中年人,也就是山羊胡口中的“主子”。
他沒有動怒,反而又蹲了下來,雙手搭在膝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下麵。
“不然呢?”他反問,“難道要我鋪上紅毯,八抬大轎,把你們抬上來?”
他身後的幾個刀手發出一陣壓抑的低笑。
在他們看來,下麵這幾個人已經是甕中之鱉,生死隻在主子的一念之間。
這個年輕人還在嘴硬,不過是死到臨頭最後的掙紮。
“年輕人,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中年人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你,自己上來。把他,留下。”
“至於你這兩個同伴……”他瞥了一眼縮在角落裏的王二和悶葫蘆,“我可以當他們不存在。”
這是分化,也是最後的通牒。
王二和悶葫蘆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緊張地看著林琛的背影,生怕從他嘴裏聽到那個“好”字。
雖然理智告訴他們,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可情感上,他們無法接受被林琛拋下。
“我的同伴,自然要跟我一起走。這個人,我們也要帶走。”
他手裏的鐵鉤,在昏暗的燈籠光下,劃過一道微光。
“所以,你的這個‘請’法,我不喜歡。”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中年人的耐心終於耗盡。
“阿貴辦事不利,是我的疏忽。”
“但我的地盤,還輪不到外人來撒野。”
他站起身,對著身後一擺手。
“下去兩個人,把他們‘請’上來。”
“記住,我要活的。”
“是!”
兩個離洞口最近的刀手立刻應聲,他們一把抓住垂下的麻繩,動作熟練地翻身準備滑入暗道。
其中一人臉上帶著獰笑,另一隻手已經抽出了腰間的短刀,刀鋒在光下閃著寒芒。
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下麵那個年輕人雖然嘴硬,但終究隻是一個人,還能翻了天不成?
王二和悶葫蘆嚇得閉上了眼睛。
山羊胡也絕望地趴在了地上。
就在那名刀手身體下沉,半個身子已經探入洞口的一瞬間。
林琛動了,手腕一抖,那隻在他手中掂量了許久的鐵鉤,脫手而出。
“嗚——”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響起。
那鐵鉤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沒有砸向那個正在下降的刀手,而是擦著他的耳邊飛了過去。
那名刀手隻覺得耳邊一陣勁風刮過,頭皮發麻,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他頭頂上方傳來。
他猛地抬頭,隻見他那個剛剛還準備跟著他一起下來的同伴,此刻正以一個扭曲的姿勢掛在洞口的邊緣。
那隻本該飛過去的鐵鉤,此刻正死死地釘在他的手背上。
鉤尖穿透了掌骨,深深地紮進了洞口邊緣的木梁裏,將他的整隻手,牢牢地釘在了那裏。
鮮血,瞬間就湧了出來,順著他的手臂,滴滴答答地落在下麵那名刀手的臉上。
溫熱,且腥。
暗道上方,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幾個準備看好戲的刀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們握著刀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這……這是什麽力道?什麽準頭?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光線又如此昏暗,他竟然能用一隻隨手撿起的鐵鉤,做出如此精準又狠辣的攻擊。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對武學的認知。
那個被釘住手的刀手還在慘叫,身體懸在半空,拚命掙紮,卻怎麽也掙脫不開。
那鑽心的疼痛,讓他幾近昏厥。
中年人臉上的漠然,終於徹底碎裂。
他猛地回頭,看著那個被釘在木梁上的手下,瞳孔收縮。
再次蹲下身,看向下麵的林琛。
這一次,他的表情裏,再也沒有了半分輕視和玩味,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凝重。
“你到底是誰?”
林琛沒有理他。
他隻是拍了拍手,走到牆邊,重新扶起那個已經嚇得不會動彈的活人,將對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然後,他看向角落裏已經完全呆滯的王二和悶葫蘆。
“還愣著幹什麽?”
“走了。”
王二和悶葫蘆一個激靈,從石化狀態中驚醒過來。
他們看著林琛,又看看上麵那個慘叫的刀手,腦子裏還是一片漿糊。
但求生的本能讓他們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跟在林琛身後。
林琛架著那個活人,一步一步,走到了通往酒坊後院的石階前。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洞口的方向。
“現在,我再說一次。”
“開門,讓我們走。”
“否則,下一鉤,就不是手了。”
用對方剛剛的方式,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中年人的臉色變得鐵青,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出道以來,還從未受過如此的羞辱。
“你以為,傷了我一個手下,你就能走得出去嗎?我告訴你,今天,你們誰也別想離開這間酒坊!”
他猛地站起身,對著周圍怒吼:“都給我上!下去!把他給我亂刀砍死!!”
然而,這一次,他身邊的那些刀手,卻遲疑了。
他們看著那個被釘在房梁上,已經叫得沒力氣的同伴,又看看下麵那個平靜得有些嚇人的年輕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猶豫和恐懼。
他們是亡命徒,但不是傻子。
下去?
誰下去誰就可能是下一個被鐵鉤釘住的人。
那年輕人的手段,太詭異了。
“廢物!一群廢物!”中年人氣得渾身發抖,“我養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刻。
“砰——!!”
一聲巨響,猛地從酒坊大堂的方向傳來。
緊接著,是桌椅被撞翻的破碎聲,還有一片嘈雜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整齊劃一,沉重有力,帶著金屬的摩擦聲,絕不是普通人能發出的。
暗道上方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中年人高高舉起的長刀,也僵在了半空。
外麵怎麽了?
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刹那。
又一聲巨響傳來。
“轟隆——!”
這一次,聲音是從後院的方向傳來的。
那是後院的院牆,被人從外麵硬生生撞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