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是從丹爐的縫隙中滲透出來的。
    離火石，乃天地間至陽之物，此刻，它那暗紅色的表麵，正被一層詭異的白霜迅速覆蓋。
    爐壁上原本灼熱的紋路，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爐子……爐子結霜了！”
    青姨的聲音裏充滿了無法抑製的驚駭。
    “離火石……在結霜！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她行走了半生江湖，見識過無數奇聞異事，卻從未聽聞過至陽的離火石會被陰寒之氣侵蝕到這種地步。
    她下意識地就想切斷內力的輸送，熄滅這爐火。
    “別停！”
    “加大內力，穩住爐火！絕不能讓它現在就滅了！”
    他的語氣急促而嚴厲。
    青姨猛地一震，失控的情緒被這聲斷喝強行拉了回來。
    她看向林琛，隻見他非但沒有半分驚慌，反而向前踏了一步。
    “瘋子……你真是個瘋子……”青姨喃喃自語，可她那準備撤回的內力，卻鬼使神差地，又重新洶湧而出，甚至比之前更加磅礴。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聽他的，或許是已經走到了絕路，除了相信這個瘋子，再無他選。
    隨著她內力的加大，丹爐的嗡鳴聲變得更加低沉，爐火頑強地亮了一下，但隨即就被那股更盛的寒氣壓了下去。
    白霜蔓延的速度更快了，從爐壁，到爐頂，再到爐腳，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工夫，整座丹爐已經徹底被冰封，變成了一座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白色墳塚。
    石室內的溫度驟降，青姨呼出的氣息，都在空氣中凝結成了白霧。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她顫聲問道，牙關都在打戰。
    “因為我們成功了。”
    林琛緩緩吐出一口氣，那口氣同樣化作了白色的霧氣，在他麵前飄散。
    “至陰，能克至陽。”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丹爐表麵的白霜。
    “這丹爐不是在熄滅，而是在被爐內的‘死丹’吸幹所有的陽氣。它越冷，爐壁上的霜越厚，就證明我們煉出的這顆丹，陰氣越純，死氣越重。”
    “隻有這樣純粹的死氣，才能在瞬間包裹住殿下的全身，騙過那隻和他性命相連的冰蠶之吻。”
    青姨怔怔地聽著，腦子一片空白。
    原來，這匪夷所思的景象，竟然是成功的標誌？
    原來，這毀天滅地的陰寒，才是他們所追求的一線生機？
    這種顛覆認知的理論，讓她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在崩塌。
    “準備收丹。”林琛的聲音將她從恍惚中喚醒。
    他轉身走到角落的一個藥櫃前，從裏麵取出一個通體漆黑，不知由何種玉石打造的盒子。
    那玉盒一拿出來，就散發著一股幽幽的涼意。
    “這是玄冰玉盒，能暫時鎖住丹丸的陰氣。”
    林琛將玉盒遞給青姨。
    “待會兒開爐的瞬間，不要有任何猶豫，也絕對不能用手去碰那顆丹丸。用你最精純的內力，將它從爐中引出，直接送入盒內，立刻封蓋。”
    “記住，我們隻有一次機會。丹丸離爐之後，陰氣會立刻開始逸散，如果不能在三息之內將它封存，它就會變成一顆真正的廢丹。”
    青姨接過玉盒，入手冰涼，讓她混亂的思緒為之一清。
    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林琛退後幾步，為她讓開了位置。
    “開爐！”
    隨著他一聲令下，青姨雙掌猛地拍在丹爐的爐蓋之上！
    她體內的內力毫無保留地爆發，化作一股巧勁，瞬間震開了被冰霜封死的爐蓋。
    “嗡——”
    爐蓋開啟的刹那，沒有想象中的黑煙噴湧，也沒有任何聲音。
    隻有一股如同實質的浪潮，轟然衝出！
    整個石室的溫度，再次驟降！
    青姨首當其衝，隻覺得一股寒流直衝天靈蓋，讓她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停止了流動。
    她強忍著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目光死死鎖定在丹爐的中央。
    隻見爐底，那原本翻滾的、墨汁般的液體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龍眼大小，通體漆黑，不帶半點光澤的丹丸，正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
    它就在那裏，卻仿佛一個黑洞，在瘋狂地吞噬著周圍所有的光線和熱量。
    就是它！“死丹”！
    沒有時間猶豫！
    青姨左手持盒，右手捏訣，一股柔和卻無比精準的內力，化作一條無形的絲線，瞬間纏繞住了那顆丹丸。
    “收！”
    她低喝一聲，手腕一抖。
    那顆漆黑的丹丸，被內力牽引著，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不偏不倚地飛入了她手中的玄冰玉盒之中。
    “啪！”
    青姨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合上了盒蓋。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如閃電，連一息都不到！
    就在盒蓋合上的瞬間，異變再生！
    那座被冰封的丹爐，表麵的白霜仿佛失去了源頭，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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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滋啦啦——”
    水汽蒸騰的聲音不絕於耳，整座石室瞬間被濃濃的白霧籠罩。
    緊接著，一聲高亢的嗡鳴，從丹爐內部傳出！
    “轟！”
    暗紅色的光芒，猛地從丹爐的每一個縫隙中爆發出來，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璀璨，都要灼熱！
    被壓抑到極致的陽氣，在“死丹”被取走的瞬間，迎來了最瘋狂的反彈！
    灼熱的氣浪席卷開來，瞬間驅散了所有的寒意和白霧。
    青姨被這股氣浪衝得連連後退，手中的玄冰玉盒卻抱得死死的，生怕有半點閃失。
    她看著那座重新散發出無窮熱量的離火石丹爐，又看看手中這散發著刺骨寒意的玉盒，隻覺得這一切都像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夢。
    一冷一熱，一生一死。
    竟然，真的被他們在這間小小的石室裏，強行逆轉了過來。
    “第一步，完成了。”
    林琛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呈的疲憊。
    “接下來，是第二疊，煉‘活丹’。”
    青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稍稍放鬆。
    她正想開口說些什麽，石室的入口處，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沉悶的機括轉動聲。
    “嘎啦……嘎啦……”
    那扇厚重的石門，竟然在從外麵被打開！
    兩人臉色同時一變。
    這間密室，是春風樓最核心的機密，沒有她的命令，絕不可能有人能從外麵開啟！
    除非……
    石門緩緩打開，一道婀娜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那是一個穿著宮裝的美婦人，儀態萬方，雍容華貴，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笑容。
    在看到那美婦人的瞬間，青姨的身體，猛地僵住了。
    她手中的玄冰玉盒，險些脫手落地。
    “青姨，你果然在這裏。”
    美婦人提著裙擺，款款走了進來，她的視線掃過那座還在散發著驚人熱量的丹爐，又落在青姨慘白的臉上。
    “我聽說你尋到了金蟾膽，心裏記掛，特地過來看看，這‘焚陽三疊’……煉得還順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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