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紙月葬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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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散去後,柳言生貼著傅星沅耳語:“媳婦兒撒謊的樣子真好看。”
    傅星沅睨他一眼,從袖中取出張黃符貼在門框上。符紙無風自動,將那個血手印慢慢吸了進去。
    渡口人群熙攘,戲班的行李剛搬上客船,天邊就滾來悶雷。柳言生飄在傅星沅身側,忽然指向碼頭角落:“媳婦兒看那個賣糖人的。”
    傅星沅望去,隻見個白發老嫗蹲在青石板上,麵前擺著插滿糖人的草把子。詭異的是,那些糖人全是穿著嫁衣的新娘造型,每個心口都點著粒殷紅的山楂。
    “有意思。”柳言生眯起眼,“我去瞧瞧。”
    傅星沅還未來得及阻攔,他已經飄到老嫗麵前。
    那老嫗似有所感,渾濁的眼珠直勾勾“看”向柳言生所在的位置,咧開沒牙的嘴笑了:“公子要買糖人麽?老身做的糖人,吃了能見心上人。”
    柳言生挑眉,伸手去碰草把子。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到糖人的瞬間,老嫗的袖中突然滑出把剪刀,“哢嚓”剪下自己一縷白發係在草把上。
    “嘖。”柳言生不爽地收回手,飄回傅星沅身邊,“這老太婆有點門道。”
    傅星沅望向老嫗,發現她正用空洞的眼神“盯”著自己,幹癟的嘴唇蠕動著,像是在數數。
    客船鳴笛啟航時,暴雨傾盆而下。傅星沅站在船舷邊,看著碼頭上老嫗的身影越來越小。
    忽然,那草把上的糖人一個個轉過頭來,用糖稀畫的眼睛齊刷刷看向客船方向。
    柳言生撐開油紙傘虛虛籠在傅星沅頭頂,雖然雨水依舊穿過他的身體:“媳婦兒別看了,髒東西。”
    船艙裏,班主正跟船家討熱薑湯。傅星沅剛坐下,小徒弟就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傅老板,我昨兒半夜聽見有人在你門外哭……”
    柳言生聞言,飄到小徒弟身後衝他脖頸吹了口氣。小徒弟猛地一激靈,後頸汗毛根根豎起。
    “是風聲。”傅星沅麵不改色,“江上夜裏風大。”
    船身突然劇烈搖晃,桌上的茶盞“劈裏啪啦”摔了一地。船家慌張地跑來跑去:“各位客官莫慌!是江豬撞了船!”
    柳言生飄到窗邊,隻見渾濁的江水裏,隱約有個巨大的黑影遊過。更駭人的是,那黑影背上似乎馱著頂轎子,轎簾被水流衝得翻飛,露出裏頭端坐的紅衣人影。
    “媳婦兒。”柳言生回頭,眼中閃著興奮的光,“咱們今晚吃魚怎麽樣?”
    傅星沅無奈地看他一眼,從行囊裏取出個油紙包。裏頭是昨晚上船前買的糯米糕,已經有些涼了。柳言生眼睛一亮,湊過來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
    “甜。”他滿足地眯起眼,舌尖舔去傅星沅指尖的糖粉。
    角落裏,打鼓的小徒弟揉了揉眼睛,他剛才分明看見傅老板手裏的糯米糕憑空少了一塊,可傅老板身邊根本沒有人!
    雨越下越大,客船在風浪中顛簸前行。柳言生把玩著傅星沅的發梢,忽然輕聲道:“等到了江南,我給媳婦兒買棟臨水的宅子好不好?”
    傅星沅抬眸:“你哪來的錢?”
    柳言生笑得狡黠,從袖中摸出個鼓鼓囊囊的荷包,竟然是班主今早丟的那個。
    傅星沅:“……”
    柳言生理直氣壯:“反正他總找理由克扣你工錢。”
    窗外,一道閃電劈開烏雲,照亮了江心那座越來越近的鴛鴦橋。橋墩上密密麻麻掛滿了銅鎖,每把鎖上都刻著相愛之人的名字。
    柳言生忽然正色,執起傅星沅的手:“待會兒我們也去掛一把。”
    傅星沅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心頭微熱。正要說話,船身突然猛地一傾,那個巨大的黑影再次撞上了船舷!這次力道之大,直接將客船撞得偏離了航向。
    柳言生眼神一凜,紅衣無風自動:“找死。”
    客船在江心劇烈搖晃,船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柳言生的紅衣在陰風中獵獵作響,眼中泛起猩紅的光。他飄到船舷邊,對著渾濁的江水冷笑:“不長眼的東西。”
    傅星沅快步上前,指尖夾著一張紫符:“別衝動。”
    話音未落,江麵突然炸開巨大的水花。那個黑影終於浮出水麵,那竟是隻碩大的鱉精,背甲上馱著頂濕透的紙轎子。轎簾掀開時,露出張慘白的人臉……
    “還我簪子。”水鬼的聲音像是從深井裏傳出來的,帶著黏膩的回響。
    柳言生挑眉:“你找錯人了。”
    鱉精突然張開血盆大口,腥臭的涎水滴在甲板上,腐蝕出一個個小洞。班主和樂師們嚇得縮在船艙角落,完全沒注意到傅星沅袖中滑出的銅錢劍。
    就在劍光即將出手的瞬間,江麵忽然升起一輪紙月亮。慘白的光照在鱉精背上,那水鬼頓時發出淒厲的尖叫,腐爛的手指指向傅星沅腰間處別著的那支白玉簪。
    柳言生眼神一凜,飄到傅星沅身前擋住:“我媳婦兒的東西你也敢惦記?”
    傅星沅低頭看了眼玉簪,忽然想起這是先前他在路上外撿的。當時簪子插在個破舊的布娃娃頭上,他覺得成色不錯就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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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他冷笑,摘下簪子擲向鱉精,“拿去!”
    玉簪在空中劃出弧線,突然被柳言生甩出的袖擺卷住。他接住簪子,反手插回傅星沅發間:“我媳婦兒看上的東西,憑什麽要還?”
    紙月亮的光越來越亮,照得整艘客船如同白晝。班主驚恐地發現,甲板上的影子全都變成了扭曲的人形,唯獨傅星沅身後空蕩蕩的。
    鱉精發出最後一聲哀嚎,馱著紙轎子沉入江底。紙月亮隨即黯淡下來,化作灰燼飄散在夜風中。
    柳言生攬住傅星沅的腰,得意地挑眉:“解決了。”
    傅星沅無奈地看著他:“明明還了簪子就能了結的事。”
    “那不行。”柳言生湊近咬他耳垂,“我媳婦兒戴過的簪子,沾了陽氣就是寶貝,豈能隨便給這些髒東西?”
    “自從中元節與你結契後,你的鬼力還真是愈發厲害了。看來以後,不用我動手了?”
    “往後媳婦兒看著便是,我會保護你的!”
    回到船艙後,小徒弟戰戰兢兢地捧來熱茶。傅星沅接過時發現杯底沉著片蓮花瓣,花脈裏滲著血絲。
    他麵不改色地潑出窗外,正好澆在一個試圖爬上船的黑影頭上,那東西頓時化作青煙消散。
    夜深人靜時,客船終於靠岸。江南的碼頭燈火通明,遠處傳來悠揚的絲竹聲。
    柳言生迫不及待地拉著傅星沅下船,指著遠處一座小橋興奮道:“媳婦兒快看,那就是鴛鴦橋!”
    月光下,石橋上掛滿銅鎖,鎖身上刻著無數癡情人的名字。柳言生變戲法似的摸出把銅鎖,獻寶似的捧到傅星沅麵前:“我特意準備的。”
    傅星沅接過銅鎖,指腹摩挲著冰涼的金屬表麵。鎖身一麵刻著“柳傅”,另一麵刻著“生生世世”。
    “俗氣。”他輕聲道,耳尖卻悄悄紅了。
    柳言生笑著去牽他的手,這次竟然真真切切地握住了。兩人十指相扣走到橋中央,將銅鎖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鑰匙被柳言生隨手拋進江裏,濺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像碎銀般閃亮。
    “這下跑不掉了。”柳言生得意地摟住傅星沅的腰。
    傅星沅剛要說話,忽然瞥見橋下飄著盞蓮花燈。
    燈芯燃著幽藍的火,照出燈罩上密密麻麻的字跡,這些全是女子的名字,每個名字都被劃了道血痕。
    柳言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屑地揮手。陰風卷過,那盞燈頓時沉入水底。
    他扳過傅星沅的臉,額頭抵著他的:“良辰美景,媳婦兒總看那些晦氣東西做什麽?”
    夜風拂過,橋上的銅鎖叮當作響。其中一把新掛的鎖突然泛起微光,鎖身上的“生生世世”四個字隱約變成了血色,又很快恢複如常。
    傅星沅若有所覺地回頭,卻隻看見滿江燈火。柳言生趁機偷了個香,笑得像隻偷腥的貓:“走,帶媳婦兒去吃好吃的。”
    遠處傳來打更聲,紙月亮的灰燼無聲飄落。而碼頭角落蹲著個賣糖人的老嫗,正用空洞的眼睛“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她麵前的草把子上,兩個穿紅衣的糖人緊緊依偎,心口的山楂紅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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