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紙月葬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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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的傍晚,戲班眾人在新購置的宅院裏擺開宴席。班主喝得滿麵紅光,舉著酒杯搖搖晃晃走到柳言生麵前:“柳公子,你這宅子買得真夠氣派!往後咱們戲班也算在江南紮下根了。”
    柳言生含笑舉杯,月光穿過琉璃盞,在他指間投下斑斕的光影。傅星沅在桌下輕踢他一腳,這廝竟用障眼法把清水變作了陳年花雕。
    “班主客氣。”柳言生指尖輕敲杯壁,發出清越的聲響,“明日還請諸位去城南的茶園捧場,阿沅要唱全本《長生殿》。”
    眾人轟然叫好,誰都沒注意到柳言生的影子比旁人淡了幾分。唯有李峰縮在角落,死死盯著柳言生腳下那青磚地上映著的模糊的人影。
    酒過三巡,傅星沅借故離席。柳言生隨後跟出來,在回廊拐角將人抵在朱漆柱上。海棠花簌簌落下,有幾瓣沾在傅星沅衣領間,被柳言生俯身叼走。
    “別鬧。”傅星沅偏頭躲他,“你今日顯形太久,魂體不穩。”
    柳言生卻變本加厲地咬開他領口盤扣,露出鎖骨上一枚他昨夜情動時留下的淡紅色印記 。
    他滿意地用指腹摩挲那處:“媳婦兒身上帶著我的印記,那些人才不敢惦記。”
    正說著,回廊盡頭傳來腳步聲。柳言生迅速直起身,在班主轉過屏風的瞬間,身形已變得完全實體化。
    班主醉眼朦朧地打量二人:“阿沅啊,明日唱完堂會,陳家老爺說要單獨請你……”
    話音未落,廊下的燈籠突然齊齊暗了一瞬。班主揉眼的功夫,柳言生已擋在傅星沅身前,麵上帶笑眼裏卻結著冰:“不巧,明日我們要去靈隱寺還願。”
    班主被那眼神刺得後背發涼,酒醒了大半。他訕訕告退時,隱約聽見柳言生對傅星沅低語:“那陳家老爺我昨兒個見過他一次,他印堂發黑,怕是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
    更深露重,傅星沅靠在拔步床邊給柳言生梳發。桃木梳穿過烏黑的發絲,帶起細碎的金光。
    “逞強。”傅星沅捏他耳垂,“明明還不能整日顯形。”
    柳言生轉身將人撲進錦被裏,發絲垂落交織成網。他低頭輕嗅傅星沅頸間的藥香:“我聞到媳婦兒新調了香?”
    “安魂的。”傅星沅指尖點上他心口,“省得某個小鬼半夜魂體出竅去嚇人。”
    柳言生低笑,忽然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膛。那裏傳來有力的跳動,與活人無異。他引著傅星沅的手往下探,經過緊繃的腹肌,停在腰際:“媳婦兒摸摸,這兒也凝實了……”
    窗外忽然驚起一群夜鴉,撲棱棱飛過月輪。傅星沅反手甩了張符紙出去,鴉群頓時散作黑煙。他挑眉看柳言生:“你招惹的?”
    柳言生滿臉無辜:“這次真不是我。”說著忽然想起什麽,“對了,白日裏我去城南轉悠,發現茶園後有個亂葬崗。明日唱戲時,媳婦兒記得在戲服裏多縫兩張辟邪符。”
    傅星沅正要細問,唇卻被堵住。柳言生的吻帶著蓮子的清甜,還有一絲血氣的腥鹹,原來這人方才竟然又偷喝了他的指尖血。
    層層帳幔垂下,將兩人身影籠在暖光裏。
    更漏滴到三更時,柳言生忽然睜眼。他輕輕抽出被枕麻的手臂,飄到窗前。月光下,他的身形又開始變得半透明,但比起從前已經凝實太多。
    床榻上的傅星沅翻了個身,中衣領口滑開,露出鎖骨下新鮮的咬痕。柳言生眼神一暗,魂體重新變得清晰。
    他俯身在那痕跡上又補了一記,滿意地聽到一聲夢囈般的輕哼。
    “快成鬼王了……”他喃喃自語,指尖劃過傅星沅的睡顏,“到時候給媳婦兒搶個王冠來戴戴。”
    簷角銅鈴輕響,驚落一地海棠。誰也沒看見,柳言生映在窗紙上的影子,頭上隱約多了個冠冕的輪廓。
    晨曦微露,茶園裏飄著淡淡的霧靄。傅星沅對鏡描眉時,柳言生正往他戲服內襯縫符咒。金線穿梭間,隱約可見朱砂繪製的紋路。
    “陳家老爺昨夜暴斃了。”柳言生突然開口,指尖輕輕撫平符紙的褶皺,“七竅流血,心口還有個手印。”
    傅星沅手中眉筆一頓:“你去看過了?”
    柳言生笑而不答,隻將縫好的戲服抖開。日光透過窗紗,照見衣襟內裏密密麻麻的符文,這還是用傅星沅的發絲混著金線繡成的。
    班主在門外催促:“阿沅!上妝了!”
    今日的茶園座無虛席。傅星沅扮上楊貴妃,金釵步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柳言生坐在頭排,手裏把玩著個白玉酒杯,杯中酒液映出台上的身影,竟比真人還要鮮活三分。
    唱到“霓裳羽衣”時,茶園後牆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柳言生頭也不回,反手將酒杯往後一潑,酒液瞬間在半空化作數道金線,釘住了個試圖爬進來的黑影。
    戲至高潮處,傅星沅水袖翻飛,袖中暗藏的符紙隨風飄落。每張符紙觸地的瞬間,都有一縷黑煙從觀眾席下竄出,又被柳言生悄然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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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事。”拉二胡的老樂師嘀咕,“今兒弦音格外清亮。”
    散戲後,陳家管事紅著眼眶攔在後台:“傅老板,我家老爺生前最愛聽您的戲,能否請您去靈前唱一段?”
    傅星沅還未答話,柳言生已擋在前頭:“內子今日乏了。”
    他指尖輕叩腰間玉佩,發出清脆的聲響,“陳老爺若在天有靈,自會入夢聽戲。”
    管事還要糾纏,忽見柳言生眼中閃過一絲紅光,頓時嚇得倒退三步。再定睛看時,眼前明明就是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哥,哪有什麽異狀?
    回程的馬車上,傅星沅拆下發間珠釵:“陳家怎麽回事?”
    柳言生把玩著他的發梢:“那老色鬼強占過茶園老板的女兒,姑娘投了井。”
    說著忽然一笑,“不過現在,他該在陰司好好‘享福’了。”
    傅星沅睨他一眼:“你插手了?”
    “不過是指了條明路。”柳言生無辜地眨眼,手指卻不安分地鑽進傅星沅袖口,“那姑娘的怨魂在亂葬崗徘徊多年,我順手送了她幾張渡魂符。”
    馬車突然顛簸,傅星沅重心不穩跌進他懷裏。柳言生趁機低頭,將這個擁抱變成了纏綿的吻。唇分時,他忽然“咦”了一聲:“媳婦兒,我好像嚐到血味了?”
    傅星沅抹了抹唇角:“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柳言生眸色轉深,將他壓倒在軟墊上:“那我得好好檢查檢查……”
    車簾被風吹起一角,露出交疊的身影。拉車的老馬突然打了個響鼻,眼珠裏映出個模糊的紅衣鬼影,正俯身親吻懷中人。可車夫回頭時,卻隻看見傅老板獨自小憩的模樣。
    晚間,宅院裏的海棠樹下擺開了酒席。柳言生憑空變出個錦盒:“給媳婦兒的。”
    盒中是枚羊脂玉簪,簪頭雕著並蒂蓮。傅星沅剛拿起,就發現玉蓮中心嵌著一粒紅豆。
    “我重新煉過了。”柳言生湊近幫他簪上,“如今是護身的法器。”
    傅星沅忽然按住他手腕:“你指節怎麽有傷?”
    柳言生縮回手笑:“取心頭血養玉時蹭的。”
    見傅星沅沉了臉,他又趕緊補充,“就三滴!還沒媳婦兒每月喂我的多……”
    話未說完,唇就被堵住。這個吻帶著罕見的急切,傅星沅甚至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在唇齒間彌漫時,柳言生的魂體突然爆發出耀眼的金光。
    “你……”柳言生震驚地看著自己完全凝實的手掌。
    傅星沅輕喘著抵住他額頭:“恭喜你,重獲新生。”
    夜風拂過,海棠花落如雨。其中一朵正落在柳言生發間,瞬間化作了金箔。
    他抱起傅星沅往屋裏走時,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清晰的腳印——真正的,活人般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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