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吃人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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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拎出夜視望遠鏡,鏡頭裏原本還算平緩的淺灘區,此刻像一鍋煮沸的瀝青湯。
    咕嘟著無數密密麻麻,籃球大小,扭曲的疙瘩。
    渾身裹著熒綠斑點的硬殼和黏液的變異蟹,瘋了似的撕咬亂爬,互相踩踏。
    鐵鉗大螯四處亂揮,玩了命地往岸上,往有亮,有人氣的地方衝。
    “哢嚓——哢嚓——!”
    硬殼撞石頭,大螯夾東西的聲兒,密得跟下雨似的。
    “啊——!我的腿!救...”
    遠處靠海更近的沙灘,幾聲變了調的慘叫,剛冒頭,就被更瘋的哢嚓聲給淹沒。
    不多時,就會變成血肉模糊的屍體,等敷在人體上的蟹潮散開,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我日你先人板板!那鬼東西吃人!”
    土撥鼠驚聲尖叫,緊接著,基地那要人命的防空警報立馬拉響。
    “嗚——嗚!!!”
    大喇叭緊跟著就響了,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聲兒,一遍遍嚎。
    【緊急通知!所有人!馬上回家!緊閉門窗!禁止出行!禁止出行!重複——】
    警報剛嚎到第三遍,武裝直升機的引擎聲,硬是把警報和嚎叫聲壓了下去。
    下一秒!
    “轟!轟!轟!轟!...”
    炸雷連成一片,刺眼火球在海岸邊炸開了花,燃燒彈跟不要錢似的往下砸。
    呼啦一下,大片大片的區域被瞬間點燃。
    衝天的橘紅火苗,瘋狂舔舐著夜空,把海邊照得如同人間烈獄。
    腿慢的零星人影,不是被變異蟹啃光,就是被爆炸勁風撕成碎片。
    要不瞬間燒成一個慘叫著扭動的人形火把,沒撲騰幾下就栽倒在地,徹底沒了聲息。
    但那些鬼玩意兒一下還燒不死,渾身著火,還能往前衝一段路。
    空氣裏,那股混合著燒焦螃蟹,和烤糊人肉的焦臭味,愣是把海邊化糞池的臭味給蓋了過去。
    炮彈炸開的衝擊波,跟無形大錘一樣,狠狠砸在靠海岸的房子上。
    別墅晃得厲害,牆皮直往下掉渣,震的補窗鐵板吱吱的響。
    “姐!姐——!聽見沒!!”
    土撥鼠嗓子都帶了哭音,從對講機裏炸出來。
    “你倆快過來!先進地窖躲躲!”
    張爻兩耳未聞,整個人釘在觀察口前,臉刷白,嘴唇發青,胸口劇烈起伏呼吸困難。
    一手掐著自己大腿,不受控地微微哆嗦,倆眼珠子死死盯著鏡頭裏,海岸線那密密麻麻躥動的火球。
    整個人像被那毀滅的景象魘住了,魂兒都被勾沒了。
    白羽急得在旁邊連聲叫她名字,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阿爻!阿爻!”
    白羽猛地扳過她肩膀,拉開她端望遠鏡的手,兩隻手捧住她冰涼僵硬的臉,使勁搖晃。
    這一觸碰,像是通了電閘。
    張爻猛地一激靈,渙散瞳孔重新聚焦,一股深埋的恐懼在她眼底飛快掠過。
    快得像錯覺,可那份嚇破膽的驚悸,透得實實在在。
    “走!”
    張爻喉嚨裏擠出個字,反手死死攥住白羽手腕子,力氣大得嚇人,扭頭就往臥室裏衝。
    幾乎將白羽拖到,伸手一撈就將三隻豹崽子,連帶富貴兒一股腦地塞回空間。
    “姐!你們咋樣了?聽到回話!快過來啊!”
    對講機裏,土撥鼠的聲音呼哧帶喘,背景是更瘋的爆炸聲。
    張爻一把抓過對講機,手指不聽使喚地微抖,聲音卻強行壓穩。
    “我們沒事!你們貓好了,別露頭!”
    話音未落,張爻攥緊白羽的手腕,兩人瞬間閃回空間。
    草地上空氣清新寧靜,與外界煉獄隔離成兩個世界。
    但張爻胸口仍在劇烈起伏,一揮手,那艘木星逃生艙便被憑空扯出。
    “咚!”
    一聲巨響,砸在草地上,砸出一個潛坑。
    “進去!”
    她不由分說地拉開艙門,就將白羽往裏塞。
    自己跳進逃生艙,竟然還站在門口,招過來兩套防爆甲。
    白羽揉著被撞疼的膝蓋,看出了她這是應激反應過度,是恐懼到了極點的失控。
    空間本就是最堅固的堡壘,她竟還要躲進這逃生艙,瘋了般要鑽回自以為最堅硬的殼裏。
    白羽上前一步,將她想撈衣服的手按下。
    “阿爻,沒事了。”
    頭盔從張爻手裏滑下去,她靠著艙壁,順著滑坐到地上,腦勺抵著冰涼的椅背,大口喘氣。
    白羽挨著她坐下,琢磨著她上輩子,是不是遭過被變異蟹活啃的罪。
    可轉念一想,雲城那山溝內陸,哪來的變異蝦海蟹。
    但她能確定,張爻的死,跟被變異生物啃,脫不了關係。
    白羽手伸過去,撩起張爻汗濕的頭發,攥住那隻冰涼,還在微微哆嗦的手。
    另一條胳膊繞過張爻肩膀,把人摟進自己懷裏,下巴頦輕抵著她頭頂,聲音放得極低極柔。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你看,我們在空間裏,這裏非常安全,沒有任何東西能進來。別怕,我在這兒呢。”
    “嗯。”
    張爻聲音發悶,埋在她頸窩裏,指甲無意識地深深掐入手心。
    試圖用新的痛感,來覆蓋腦中那些不受控製,閃爍而出的淩遲巨痛。
    無數濕冷滑膩的臭老鼠,擠著挨著,疊壓著,無孔不入。
    利爪抓撓,無數堅硬細牙,像微型電鋸,啃開纖維,咬穿皮肉,發出清晰鑽腦啃咬骨骼的咯吱聲。
    肌肉纖維被一點點撕扯,眼球被叼啄,那些分離的劇痛觸感,無比清晰。
    她當時狂笑著被拖倒,淹沒,動彈不得...
    張爻冷汗涔涔而下,上輩子裝的逼,並不能真的壓下被活活啃食殆盡的恐懼,淩遲之苦深刻骨髓。
    白羽溫聲細語的安撫和輕拍,此刻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無法真正穿透張爻骨髓裏,滲出的極度恐懼。
    她看著張爻蒼白如紙的臉,整個人毫無反應。
    知道她正被往日的噩夢死死纏住,沉溺在幾乎窒息的痛苦回憶裏。
    白羽雙手捧住張爻冰涼濕滑的臉頰,指尖用力,迫使她渙散的目光聚焦於自己。
    “阿爻,看著我...”
    低頭,封住了那雙緊緊抿著,失了血色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