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廠食堂後廚，蒸籠冒著騰騰熱氣，炒勺與鐵鍋碰撞出清脆的聲響。何大清推開廚房那扇油膩的木門時，撲麵而來的不隻是飯菜香氣，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氛圍。
    “師傅！”五個小徒弟齊聲喊道，聲音裏透著如釋重負的驚喜。
    何大清點點頭，目光掃過廚房。大徒弟南易正在案板前切土豆絲，刀工依舊幹淨利落，隻是下刀的力道比平時重了幾分；二徒弟崔大可蹲在灶台邊添柴，嘴裏哼著小曲，但眼睛不時往南易那邊瞟，眼神裏帶著幾分挑釁。
    “小七，怎麽回事？”何大清拉過最機靈的小徒弟，壓低聲音問道。
    小徒弟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師傅，大師兄和二師兄...為了丁醫生鬧別扭呢。”
    “丁醫生？”
    “就是廠衛生所的丁秋楠醫生。”小徒弟眼睛一亮，又趕緊壓低聲音，“長得可漂亮了，就是冷冰冰的，廠裏好多人都追她呢。”
    何大清挑了挑眉。正想細問，突然聽見“砰”的一聲——南易把菜刀重重剁在了案板上。
    “崔大可！你往菜裏放那麽多辣椒幹什麽？不知道今天有領導吃飯嗎？”南易聲音壓得極低，但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崔大可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柴灰：“哎呦，大師兄，這你就不懂了。領導們就愛吃個新鮮，天天清湯寡水的多沒意思。”
    “你！”南易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何大清適時地咳嗽了一聲。兩個大徒弟這才發現師傅來了，頓時噤若寒蟬。
    “師傅……”南易低下頭，手裏的菜刀輕輕放回案板。
    崔大可則嬉皮笑臉地湊上來：“師傅您來得正好，嚐嚐我新研究的麻辣豆腐！”
    何大清沒接話，走到灶台前看了看那鍋紅得刺眼的豆腐，又掀開南易準備的清蒸魚，最後目光在兩個徒弟之間來回掃視：“行啊，長本事了，一個往死裏放辣椒，一個恨不得連鹽都不放，這是要把領導們吃出胃穿孔？”
    五個小徒弟縮在角落，大氣都不敢出。
    “開飯前都給我重做！”何大清一揮手，“小七，帶我去看看那個丁醫生。”
    走出廚房，小七立刻活躍起來：“師傅，丁醫生可神了！穿個白大褂往那一站，跟畫裏走出來似的。就是從來不笑，廠裏人都叫她"冰山美人"。”
    何大清哼了一聲：“有多美？還能美過你師娘？”
    “那不一樣……”老五撓撓頭，“師娘是溫柔似水，丁醫生是...是...”
    “是什麽？”
    “是高嶺之花！”老五突然蹦出個文縐縐的詞，“隻可遠觀不可褻玩那種！”
    食堂裏已經排起了長隊。老五悄悄指了指窗口最邊上的醫務室專用通道：“師傅您看，那就是丁醫生。”
    何大清眯起眼睛。隊伍最前麵站著一個穿白大褂的姑娘，身材高挑，烏黑的頭發整齊地紮在腦後，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氣場。
    “確實有幾分姿色……”何大清剛點評到一半，突然看見丁秋楠轉過頭來，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瞬間如春雪消融，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王科長！”丁秋楠的聲音清脆悅耳，與傳聞中的冷美人判若兩人。
    何大清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王澤剛走進食堂，聽到呼喚後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丁醫生！你今天值班？”
    “是啊，剛忙完。”丁秋楠竟然主動走到王澤身邊，“聽說你前幾天談成了大訂單？真厲害！”
    食堂裏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幾個正在排隊的工人張大嘴巴，手裏的飯盆差點掉在地上。何大清也愣住了——這哪是什麽冰山美人？分明是個懷春少女！
    更令人震驚的是，王澤和丁秋楠竟然端著飯菜坐到了一桌，兩人有說有笑，丁秋楠還時不時用手掩著嘴輕笑，哪還有半點冷美人的樣子？
    “這...這...”小七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何大清摸了摸下巴，突然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他轉身回到廚房，看見兩個大徒弟已經重新做好了菜，但氣氛依然劍拔弩張。
    "都過來。"何大清招招手，七個徒弟立刻圍成一圈。
    “師傅今天教你們一個道理。”何大清清了清嗓子，“知道什麽叫舔狗嗎？”
    小徒弟們麵麵相覷，隻有崔大可眼睛一亮：“師傅是說那種...”
    “對，就是那種天天圍著姑娘轉，要啥給啥，隨叫隨到的。”何大清意味深長地看了南易一眼，“這種男人啊，舔狗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南易的臉刷地一下紅了，手裏的勺子捏得咯吱作響。
    崔大可卻來了精神：“師傅說得對！我就說嘛，追姑娘不能太……”
    “你閉嘴。”何大清打斷他，“你那套死纏爛打也好不到哪去。”
    崔大可頓時蔫了。但何大清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不過比起舔狗，你至少占了三個優點——膽大，心細，臉皮厚。”何大清拍拍崔大可的肩膀，“這七個字，就是追姑娘的秘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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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徒弟們"哇"的一聲，眼睛都亮了起來。
    “師傅，能具體講講嗎？”小七迫不及待地問。
    何大清來了興致，索性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膽大，就是敢於出手，看見喜歡的就上；心細，是注意觀察姑娘的喜好，投其所好；臉皮厚嘛……”他瞥了眼崔大可，"就是被人拒絕了也不氣餒，換個方式繼續上。"崔大可聽得眉飛色舞，腰杆都挺直了三分。
    "師父，那要是這樣還追不上呢？"一個小徒弟怯生生地問。
    何大清神秘一笑：“那就得來點狠的了——死纏爛打，不達目的誓不休！你們沒發現嗎？為什麽現在那些黃毛小子總能追到好姑娘？就是因為他們不講武德！”
    南易終於忍不住了：“師傅，這不合適吧？感情應該……”
    “應該什麽？兩情相悅？”何大清嗤笑一聲，“我告訴你們，好姑娘就像野馬，你得先騎上去才能馴服！”
    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把徒弟們都震住了。崔大可如獲至寶，連連點頭；南易則眉頭緊鎖，若有所思；五個小徒弟則是一臉崇拜，仿佛聽到了什麽人生真諦。
    “不信？”何大清見有人質疑，幹脆胡編一通，“你們師娘漂亮吧？當年追她的人能排兩條街！我雖然也算個俊後生，但在那些人裏頂多算中等。”
    徒弟們的興趣被徹底勾起來了，連南易都忍不住豎起耳朵。
    “我當時啊，先討好她父母，天天往她家送米送麵，把她爸媽哄得團團轉。”何大清眉飛色舞地講著，“然後找了個機會約她喝酒，把她灌醉了……”
    “然後呢？”崔大可急切地問。
    何大清嘿嘿一笑：“第二天醒來，她就在我被窩裏了。沒過多久，就成了你們師娘。”
    廚房裏一片寂靜，隻有灶火劈啪作響。七個徒弟的表情精彩紛呈——有震驚，有崇拜，有懷疑，還有躍躍欲試。
    “師傅...這...這不合適吧？”南易結結巴巴地說。
    “有什麽不合適？”何大清理直氣壯，“結果好就行！你們師娘現在跟我不是過得挺好？”
    崔大可突然一拍大腿：“師傅！我悟了！從明天開始，我要加大力度！”
    何大清滿意地點點頭，像是沒意識到自己這番“教誨”會引發什麽後果。他起身看了看徒弟們重新做好的菜：“行了，開飯吧。記住師傅的話——膽大，心細，臉皮厚！”
    午飯時間，食堂裏的氣氛格外熱鬧。王澤和丁秋楠那桌成了全場焦點，不時傳出歡聲笑語。南易站在打菜窗口，看著丁秋楠笑靨如花的樣子，眼神黯淡了幾分；而崔大可則躲在柱子後麵，眼睛滴溜溜地轉，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何大清坐在角落裏吃著徒弟們特意給他準備的小灶，目光在幾個關鍵人物之間來回掃視。他喝了口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自言自語道：應當早點讓雨水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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