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沒想到，楊家的人竟會找上自己。
    下午天上還飄著小雪，他剛開完軋鋼廠的季度生產會議，秘書小王匆匆走進來，在他耳邊低聲道：“何部長，市商務局的楊副局長在會客室等您，說是有要事相商。”
    “楊副局長？”何大清眉頭微皺，在腦海中快速搜索著這個名字。他記得市商務局確實有位姓楊的副局長，叫楊元年，是王家對頭楊家的人，是楊區長的堂弟。楊家根基深厚，軍政商界都有不小的影響力。
    “他說約好了嗎？”何大清謹慎地問道。
    “沒有提前預約，但他說是代表楊家來的。”小王壓低聲音，"看他的態度很客氣，還帶了茶葉來，說是請您品鑒。"
    何大清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楊家這樣的大家族，向來眼高於頂，自己雖然已經是處級幹部，但在他們眼中恐怕也不過是個“企業幹部”，怎麽突然這麽客氣？不會知道辣椒醬廠的事上有自己的手筆吧？
    他整理了一下中山裝的領口，對小王點點頭：“我這就過去。”
    會客室裏，楊元年正悠閑地品著茶，見何大清進來，立刻起身相迎，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何廠長，冒昧打擾了。”
    何大清打量著這位楊家代表。楊元年約莫四十出頭，穿著筆挺的深藍色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內斂的自信。他的笑容看似親切，眼底卻藏著幾分審視。
    “楊局長客氣了，請坐。”何大清不動聲色地回應，在楊元年對麵坐下。
    楊元年親手為何大清斟了一杯茶：“這是今年的龍井，何廠長嚐嚐。”
    茶香嫋嫋，兩人寒暄了幾句。何大清心中警惕，楊家突然找上門來，必有所圖。他耐心等待對方表明來意。
    “何廠長在軋鋼廠的表現，我們楊家一直很關注。”楊元年放下茶杯，語氣誠懇，“特別是您為軋鋼廠拉來的那筆外貿訂單，讓冶金部都刮目相看。”
    何大清微微一笑：“楊局長過獎了，那不過是運氣好，碰上了合適的時機。”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楊元年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何廠長的能力，我們楊家是認可的。特別是您處理糧食危機的方式，通過街道辦事處采購，中興集團運輸，既解決了問題，又規避了風險，實在是高明。”
    何大清心中一凜。楊家竟然對他的行動如此了解，看來是做了詳細的調查。他麵上不顯，隻是謙虛地擺擺手：“都是為了工作，不值一提。”
    楊元年觀察著何大清的反應，見他如此沉穩，心中對這位企業幹部的評價又高了幾分。他決定開門見山：“何廠長，實不相瞞，我們楊家現在遇到了一些困難，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
    何大清挑眉：“哦？楊家人才濟濟，有什麽事是我能幫上忙的？”
    “辣椒醬廠的事。”楊元年歎了口氣，“這個爛攤子讓我們焦頭爛額。雖然投入了大量資源，但效果不佳。最關鍵的是那筆海外訂單，如果不能按時完成，後果不堪設想。”
    何大清心中了然。辣椒醬廠的事是他一手操作，原本是婁氏商貿的合作夥伴，後來楊家奪權，扣押了婁振華，導致婁家外逃，合作中斷，生產線幾乎癱瘓。楊家幾經努力，情況並未好轉。
    “婁氏商貿那邊...”何大清試探性地問道。
    楊元年苦笑：“已經徹底鬧僵了。所以我們把目光轉向了中興集團，但他們態度曖昧，遲遲不肯實際行動。”他直視何大清的眼睛，“這時候，我們想到了您。”
    何大清端起茶杯，借機掩飾自己的思考。楊家這是要拉他下水啊。辣椒醬廠的問題複雜，涉及多方利益，雖然自己把訂單續上就行，可是這樣很容易暴露自己，一個處理不好就會惹禍上身。
    “我隻是個企業幹部，恐怕...”何大清委婉地表示疑慮。
    楊元年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麽說，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何大清麵前：“何廠長，我們楊家是真心實意想請您幫忙。這是我們的誠意。”
    何大清翻開文件，瞳孔微微一縮。那是一份擬任命的草案，上麵清楚地寫著建議任命他為區副區長，分管經濟工作，同時兼任辣椒醬廠改革領導小組組長。副區長是實職副廳級，比他現在的處級直接跳了一級。
    “這...”何大清合上文件，心跳加速。這樣的晉升機會可遇不可求，特別是在這個年代，一步登天的機會少之又少。
    楊元年觀察著何大清的反應，繼續加碼：“何廠長，我們楊家會全力支持您的工作。隻要您能解決辣椒醬廠的問題，未來在區裏的發展，我們也會不遺餘力地支持。”
    何大清陷入沉思。他作為穿越者，知道即將到來的風暴，在政府係統內比在企業更危險 ，他更清楚楊家這是在拉攏他，但這份誘惑實在太大。
    “我需要考慮一下。何大清最終說道。
    楊元年點點頭：“理解。不過時間緊迫，希望何廠長能在三天內給我們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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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楊元年後，何大清站在辦公室窗前，望著陰沉的天空，思緒萬千。這個決定關乎他未來的道路，必須慎重。
    當晚，何大清回到家中，罕見地失眠了。他反複權衡利弊：一方麵，晉升副廳級的機會難得，必須抓住，和楊家的這次合作有利有弊，還要理順和王家的關係，以免引起誤會；另一方麵，辣椒醬廠的問題，不好再用中興集團的關係，得想出一條別的路子，達到幾方麵的平衡。
    “怕什麽，我可是穿越者。”何大清突然自嘲地笑了。他想起自己擁有的空間能力，暗中積累的資源，以及在特殊時期生存下來的知識。這些優勢，足以讓他在動蕩中立足。
    何大清聯係了吳明福，他也正疲於解於辣椒醬廠的事，畢竟楊家放棄區裏職位，王家是占了便宜的。如果何大家作為楊家舉薦的人，還能解決了辣椒醬廠麻煩，自家是喜聞樂見的，於是表示了堅持支持並不會有其它想法。
    第二天一早，何大清撥通了楊元年的電話：“楊局長，我接受這個挑戰。”
    電話那頭傳來楊元年欣喜的聲音：“太好了！何區長，不，現在還是該叫您何部長。我們楊家不會讓您失望的。”
    楊家的動作比何大清想象的還要快。僅僅三天後，市委組織部的任命文件就下來了：何大清同誌任區政府副區長，分管經濟、工業工作，同時兼任辣椒醬廠改革領導小組組長。
    這一任命在軋鋼廠引起了軒然大波。從企業幹部直接調任實職副區長，這樣的跨越在當時的體製內極為罕見。
    送行宴會上，軋鋼廠的領導班子幾乎全部到場。李懷德端著酒杯，滿臉羨慕地拉著何大清的手：“老何啊，你這一飛衝天啦！副區長，那可是實打實的副廳級！”
    何大清謙虛地笑笑：“都是組織信任，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謙虛！太謙虛了！”李懷德拍拍他的肩膀，湊近低聲道，“我嶽父說了，你在區裏有什麽困難需要他幫忙的，盡管開口。”
    何大清連連感謝。李懷德的嶽父那可是冶金部二把手，影響力極大。這句話意味著他可能還會獲得其他派係的支持。
    “替我謝謝老爺子。”何大清真誠地說，“我是老爺子一手提拔的，以後有什麽事需要區裏協調的，我一定盡力。”
    宴會結束後，何大清站在軋鋼廠大門外，回頭望了一眼這個他工作多年的地方。明天開始，他將踏入一個全新的領域，麵對更加複雜的局麵和挑戰。
    “何區長，車準備好了。”新任秘書小張恭敬地打開車門。
    何大清深吸一口氣，邁步上車。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將翻開全新的一頁。而辣椒醬廠的問題，將是他仕途上的第一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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