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睜開眼時，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在臉上，刺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頭痛欲裂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昨晚的酒勁還沒完全散去。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身旁，觸到一片溫熱的肌膚，嚇得他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你醒了？”一個女聲從身旁傳來，帶著幾分剛睡醒的沙啞。
    南易僵硬地轉過頭，看到梁拉娣那張俊秀的臉近在咫尺。她烏黑的頭發散亂地鋪在枕頭上，眼睛裏還帶著些許睡意，但嘴角卻掛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南易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昨晚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開始慢慢拚湊——廠裏的聚餐、和梁拉娣拚酒、送她回家、然後...
    “我會對你負責的。”梁拉娣突然說道，聲音裏透著一種南易從未聽過的堅定。
    這句話像一記悶棍敲在南易頭上。媽蛋，聽聽，這個帶著四個孩子的小寡婦說會為我負責的！南易欲哭無淚，他猛地坐起身，卻因為動作太急又跌回床上，腦袋嗡嗡作響。
    “慢點兒，”梁拉娣伸手扶住他，“昨晚你喝太多了。”
    南易避開她的觸碰，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他的手指不聽使喚，扣子怎麽也扣不上。梁拉娣安靜地看著他，眼神複雜。
    “我...我得走了。”南易終於穿戴整齊，逃也似地離開了梁拉娣的家。
    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冷風一吹，南易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些。他回想起這半年多來與梁拉娣的點點滴滴。最初隻是看她一個寡婦帶著四個孩子不容易，偶爾送些吃的用的。後來不知怎麽就成了習慣，每周不去看看她們母子五人，心裏就空落落的。
    “我這是怎麽了...”南易喃喃自語，踢著路邊的石子。他想起師傅生前說過的話：“感情這事，有時候不是你想不想，而是該不該。”
    正胡思亂想著，南易迎麵撞上了匆匆趕路的何雨水。
    “大師兄！我正要找你呢！”何雨水一把拉住南易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聽說昨晚你和梁拉娣...”
    南易的臉刷地紅了：“小師妹，這事...”
    “行了行了，”何雨水擺擺手，“下午三點，來我辦公室，把梁拉娣也叫上。這事得好好說道說道。”
    看著何雨水離去的背影，南易心裏更亂了。這個小師妹雖然年紀最小，但在師兄弟中威信最高。她丈夫是保衛處長，自己又深得廠長器重，廠裏人都暗中叫她“小公主”。師父走後，一直是她在照顧著師兄弟們的生活。
    下午三點整，南易和梁拉娣一前一後走進了何雨水的辦公室。梁拉娣今天換了件幹淨的藍布衫，頭發整齊地梳在腦後，看上去比平時精神許多。兩人低著頭，誰也不說話。
    何雨水坐在辦公桌後，手指輕輕敲著桌麵，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辦公室裏安靜得能聽見牆上掛鍾的滴答聲。
    “梁拉娣，”何雨水終於開口，“我給你兩個選擇。”
    梁拉娣抬起頭，眼神堅定。
    “第一，離開我大師兄。你帶著四個孩子，嫁給大師兄其實是對他的一種拖累。我會給你買一套房，再給你2000塊錢，這些足夠你一家過富足的生活了。”
    南易猛地抬頭看向何雨水，卻被她一個眼神製止。
    “第二，”何雨水繼續道，“隻要我大師兄願意，你倆可以結婚。但大師兄家庭成分不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受牽連。你們一家的生活負擔也重。如果你選擇這條路，我們不會對你們有任何幫助了。”
    辦公室裏再次陷入沉默。南易的心跳得厲害，他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偷偷瞄了一眼梁拉娣，發現她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
    “我選二。”梁拉娣的聲音清晰而堅定，“何雨水，我知道廠裏人都叫你小公主，知道你的能力。但是請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歡南易的。不管如何，我會真心跟他過日子，我也相信，隻要我倆一心，一定會把日子過好。我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南易怔住了，他從未聽過梁拉娣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在他的印象裏，梁拉娣總是那個需要幫助的、柔弱的寡婦。此刻站在他麵前的，卻是一個堅強、有主見的女人。
    何雨水挑了挑眉：“你確定？帶著四個孩子，再加上成分問題，日子可不好過。”
    “我確定。”梁拉娣直視何雨水的眼睛，“我和孩子們吃過苦，知道怎麽過日子。南易對我們好，我們都記在心裏。隻要他願意，我會用一輩子來報答他。”
    南易感到眼眶發熱。他想起了梁拉娣家那四個孩子——大毛總是第一個跑出來迎接他，二毛會偷偷把舍不得吃的糖果塞給他，三毛喜歡纏著他講故事，最小的四丫頭還不會說話，但每次見到他都會咯咯笑。
    “小師妹...”南易終於開口，聲音有些顫抖，“其實我感覺拉娣挺好的...”
    何雨水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剛才嚴肅的表情一掃而空：“嗨，你倆早這麽說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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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兩人麵前：“既然你倆有這心思，就得早點把事辦了。我爸那都催好幾回了，要你趕快找個媳婦。”她調皮地眨眨眼，“大師兄，我爸早給你和幾個師兄弟們準備好了結婚禮物，你自己找他要吧。”
    南易這才恍然大悟：“小師妹，你剛才是在...”
    “考驗你們唄！”何雨水笑道，“我得看看梁姐是不是真心對你。要是她選了第一條，我立馬讓她收拾包袱走人！”
    梁拉娣也笑了，眼角泛起細小的皺紋：“我就知道你這小妮子沒安好心。”
    三人笑作一團，辦公室裏的氣氛頓時輕鬆起來。何雨水拉著梁拉娣的手：“梁姐，其實我一直挺佩服你的。一個人拉扯四個孩子，還能保持這麽好的心態。”
    南易看著兩個女人熱絡地聊起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梁拉娣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同情。每次看到她為孩子們忙碌的身影，心裏總會湧起一股暖流；每次聽到她爽朗的笑聲，一整天的疲憊都會煙消雲散。
    “那個...”南易撓撓頭，“拉娣，要不...咱們明天就去領證？”
    梁拉娣的臉一下子紅了，她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何雨水拍手笑道：“這才對嘛！婚禮的事包在我身上，保證辦得熱熱鬧鬧的！”
    離開辦公室時，南易鼓起勇氣牽起了梁拉娣的手。她的手粗糙卻溫暖，讓他感到無比踏實。
    “南易，”梁拉娣突然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你真的想好了嗎？娶了我，以後可能會有很多麻煩...”
    南易笑了，這次是他主動把梁拉娣拉進懷裏：“我想好了。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你了，隻是自己都沒發現。”
    梁拉娣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輕聲說：“我也是...”
    夕陽的餘暉灑在兩人身上，拉長了他們的影子。遠處，何雨水站在窗口看著這一幕，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撥通了一個電話：“爸，大師兄要結婚了，對象是梁拉娣...對，就是那個帶著四個孩子的...哎呀，您別擔心，他倆合適著呢！”
    掛掉電話，何雨水望向窗外漸暗的天空，想起父親常說的一句話：“緣分這事，來了擋都擋不住。”就是不知道爸爸能不能來參加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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