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正午，陽光火辣辣地烤著四合院的青磚地麵。於海棠撐著一把淡黃色的油紙傘，跟在秦京茹身後穿過中院的月亮門。她原本想在姐姐家吃飯的，可是閻埠貴又是要錢、又是要糧票的，心裏反感。又加上於莉找了秦京茹，秦京茹給她安排住地，又邀她在大院住的這段時間跟她在老太太家吃，便跟著秦京茹走了。
    “老太太聽說你是廠裏的播音員，特別想認識你呢。”秦京茹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手裏還拎著個布袋子，裏麵裝著剛從一大媽家裏蒸出的白麵饅頭。
    於海棠心裏犯嘀咕，她和聾老太太素不相識，怎麽突然要見她？但秦京茹是何副主任的媳婦，她不好細問，跟著她走就是了。
    剛跨進聾老太太家的門檻，一股濃鬱的肉香就撲麵而來。於海棠不由得深吸一口氣，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她早上隻喝了碗稀粥，這會兒早就餓了。
    “海棠來了？快進來坐。”一大媽熱情地招呼著，手裏還抱著個剛滿周歲的何明晨。
    於海棠抬眼望去，隻見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紅燒肉油光發亮，清蒸魚冒著熱氣，一盤翠綠的炒青菜，還有她叫不上名字的幾個葷菜。最中間是一大碗飄著蛋花的紫菜湯，旁邊還擺著一盆白米飯。
    這哪是平常人家的午飯？於海棠在心裏驚呼，誰家過年也吃不了這麽好啊！她家雖然條件不錯，但也是一個月左右才吃一次葷腥……
    “海棠，坐這兒。”秦京茹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那裏已經擺好了一副碗筷。
    於海棠這才注意到桌邊已經坐了幾個人。聾老太太坐在主位，旁邊是一大爺，另一邊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濃眉大眼，穿著整潔的藍色工裝，胸前還別著支鋼筆。於海棠認得他，是采購科的秦力傑，雖然同在一個廠，但沒什麽交集。
    “奶奶好，一大爺好。”於海棠乖巧地打招呼，聲音清脆悅耳。她在播音室工作，說話自帶一股悅耳的韻律。
    聾老太太眯著眼睛打量她，目光如炬。於海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保持著微笑。老太太最終隻是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力傑，給海棠盛碗湯。”一大媽吩咐道。
    秦力傑應了一聲，起身盛湯。他動作利落，手指修長有力，盛好湯後輕輕放在於海棠麵前，還特意轉了下碗，把花紋最漂亮的一麵對著她。
    “謝謝。”於海棠小聲道謝，抬眼時正好對上秦力傑的目光。他眼睛很亮，像是有星星落在裏麵。
    飯桌上，一大爺和一大媽不時交換眼色，秦京茹則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往秦力傑身上引。
    “小堂哥上個月又得了先進工作者呢，廠裏獎勵了五塊錢和一斤肉票。”秦京茹笑著說，懷裏的何明曦抓著她的一縷頭發玩。
    “不值一提。”秦力傑謙虛地笑笑，給聾老太太夾了塊魚肉，“奶奶，您嚐嚐這個，我特意少放了鹽。”
    於海棠一邊小口喝著湯，一邊偷偷打量秦力傑。他確實長得周正，工作也好，采購科在廠裏可是肥差。但轉念一想，他畢竟是農村戶口，現在雖然住在城裏，可將來呢？要是能像何副主任那樣...
    想到這裏，她心裏有些失落。何副主任雖然年紀大些，但家境好啊，想著何雨水跟她說的家裏的閣樓，想著何雨水老公已經是正處級領導了，不禁有些神馳，可惜何副主任已經結婚了。
    “聽我家柱子哥說，海棠在廠裏可是風雲人物，追她的小夥子能排到廠門口呢。”秦京茹突然說道，眼睛卻瞟向秦力傑。
    於海棠臉一紅：“嫂子哪有啊，何主任那是誇張了。”
    秦力傑聞言，又看了於海棠一眼，這次目光停留得久了些。於海棠今天穿了件藕荷色帶紅點連衣裙，襯得皮膚更加白皙，兩條烏黑的麻花辮垂在胸前，發梢還係著小小的紅色蝴蝶結。
    聾老太太開始便仔細打量了於海棠，見她五官精致，身姿苗條，一雙大眼睛顯得有股機靈勁。說話也挺好聽，聲音清脆，也有禮貌，但是聾老太太總有一種感覺，就是不喜歡。
    隻是聽著大家閑聊，也沒打擾，靜靜吃著飯。
    飯後，於海棠主動起身收拾碗筷，動作麻利地把空盤子疊在一起。她在家經常做家務，這些活計駕輕就熟。
    “我來幫你。”秦力傑突然說道，接過她手中的碗碟。
    兩人在廚房水池邊並肩站著，秦力傑洗碗，於海棠擦幹。沉默中，隻有碗碟碰撞的清脆聲響。
    “你在廠裏播的新聞，我每天都聽。”秦力傑突然開口，聲音很低，“聲音很好聽。”
    於海棠心頭一跳，手上的抹布差點掉在地上：“謝謝...你工作也很出色。”
    秦力傑笑了笑，沒再說話。但於海棠注意到，他的耳根微微發紅。
    收拾完畢，於海棠告辭離開。剛走出聾老太太家沒多遠，就聽見有人喊她。
    “哎呦，這不是我們的廠花嗎？”許大茂叼著煙，斜倚在自家門框上，笑得一臉殷勤，“什麽風把你吹到我們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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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海棠禮貌地回答：“許科長好，我是來看我姐姐的，她住前院。”
    許大茂眼睛一亮：“嗨，也不是在單位，叫啥科長，叫許哥吧，我想起來了，於莉是你姐，就是你來大院的時候太少了。”
    許大茂想媳婦帶孩子回娘家了，要呆幾天才回來，便邀請說：“都一個辦科的，來了，我得盡下地主之宜，晚上來我家吃飯吧？我那兒還有瓶好紅酒，一般人我可不舍得開。”
    於海棠本想拒絕，但想到這是領導相邀，又聽到有紅酒呢，她生活一向小資，便說了聲：“那...好吧，謝謝許大哥。”
    告別許大茂，於海棠往前院走去。路過中院時，幾個年輕小夥子正在槐樹下乘涼。看見她過來，幾個人頓時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她。
    於海棠認得其中一個是食堂幫廚的劉光天，另外兩個麵生些。她微微點頭致意，加快腳步想快點過去。
    “於...於同誌！”劉光天突然站起來，結結巴巴地喊道，“你...你好！”
    於海棠停下腳步，有些詫異：“你好，有什麽事嗎？”
    劉光天漲紅了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他原本隻是廠裏一個臨時工，是接了秦力傑的空缺才當上幫廚的，還沒轉正，平時在食堂遠遠看見於海棠，卻沒有過交集。今天這麽近距離接觸，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
    “沒...沒事，就是打個招呼。”劉光天最終憋出這麽一句，引得同伴們一陣竊笑。
    於海棠禮貌地笑了笑，繼續往前走。她能感覺到身後幾道灼熱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劉光天看著於海棠遠去的背影，突然轉身就往家跑。他要找父親劉海中，無論如何要讓父親幫他去提親！這樣漂亮的姑娘，還有正式工作，要是能娶回家，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了。
    與此同時，閻解放站在自家門口，望著於海棠消失的方向出神。於莉是他親嫂子，按理說跟於海棠也算拐彎親戚，以前見過幾次。但今天再見，感覺完全不同了。她怎麽變得這麽好看？說話聲音怎麽這麽甜？
    “爸！”閻解放衝進屋裏，找到正在聽戲的閻埠貴，“我想娶於海棠！”
    閻埠貴扶了扶眼鏡，歎了口氣：“兒子，你現在連個正式工作都沒有，你嫂子的妹妹是軋鋼廠的播音員，能看上你嗎？”
    閻解放如遭雷擊，頹然坐在凳子上。是啊，他連正式工作都沒有，整天遊手好閑，憑什麽追求廠花？
    “爸，早就讓你花錢給我買個崗位...”閻解放抱怨道。
    閻埠貴苦笑：“你知道現在一個正式工崗位要多少錢嗎？咱們家這條件...”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整個四合院，因為於海棠的到來，暗流湧動。年輕的男人們各懷心思，而於海棠自己，則渾然不覺地走向姐姐家，心裏還在盤算著晚上去許大茂家喝紅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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