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海棠站在道外區政府大樓前，抬頭望著這座略顯陳舊的灰色建築。六月的哈城，空氣中還帶著一股清香，她整理了一下身上製式暗紅色西裝，深吸一口氣。
    "於書記，這邊請。"秘書小李快步迎上來，接過她手中的公文包。
    踏入大樓的那一刻，於海棠能感覺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好奇的、審視的、甚至帶著敵意的。她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下頜微微抬起，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上敲出清脆的節奏。
    "聽說才三十二歲，就空降過來當一把手？"
    "據說是王省長的人..."
    "哼，不就是靠著和省長夫人的關係嘛..."
    細碎的議論聲隱約傳入耳中，於海棠嘴角的笑意絲毫未變。這些反應都在她預料之中。官場如戰場，而她，早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一周前，王澤省長家的書房裏。
    "海棠啊，道外區的情況比你想象的複雜。"王澤揉了揉眉心，"那裏的領導班子盤根錯節，你一個年輕女同誌過去，要做好心理準備。"
    於海棠雙手捧著茶杯，指節微微發白："請省長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王方全同誌在道外區公安局工作多年，是個可靠的人。"王澤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有什麽困難，可以找他商量。"
    何雨水端著果盤推門進來，嗔怪道："老王，海棠第一天來，你就談工作！"她親密地摟住於海棠的肩膀，"別聽他的，嚐嚐這荔枝，專門給你留的。"
    回憶被辦公室的敲門聲打斷。區黨委辦公室主任劉建軍端著茶杯走了進來，臉上掛著程式化的笑容。
    "於書記，這是您的辦公室，看看還有什麽需要調整的？"
    於海棠環顧四周。辦公室寬敞但裝修簡樸，窗台上擺著一盆綠植，葉子有些發黃。她走過去，用手指輕輕拂過葉片。
    "這盆綠蘿該換水了。"
    劉建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我馬上讓人換一盆新的來。"
    "不必了，養養就好。"於海棠轉身，直視著這位五十出頭的老主任，"劉主任，下午兩點召開常委會，我要聽取各部門的工作匯報。"
    劉建軍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麽急？於書記剛來，不需要先熟悉一下..."
    "正因為剛來，才需要盡快了解情況。"於海棠的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有問題嗎？"
    "沒、沒問題，我這就去安排。"
    劉建軍退出辦公室後，於海棠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王方全的號碼。
    "王局，我是於海棠。方便的話，中午一起吃個飯？"
    中午十二點半，距離區政府兩條街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館裏，於海棠見到了王方全。這位區公安局長四十出頭，身材魁梧，濃眉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於書記。"王方全起身相迎，聲音壓得很低，"這裏說話安全。"
    於海棠點點頭，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袋推過去："這是省裏轉過來的材料，關於道外區幾個重點項目的審計報告。"
    王方全快速翻閱著文件，眉頭越皺越緊："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王省長說，您是值得信任的同誌。"於海棠直視著他的眼睛，"我需要您的幫助。"
    王方全合上文件，沉默片刻："馬國富不簡單，他在市裏也有人。"
    於海棠輕輕攪動著麵前的咖啡："所以我們需要確鑿的證據，一擊必中。"
    下午的常委會比於海棠預想的還要劍拔弩張。會議室裏煙霧繚繞，十幾位區領導分坐長桌兩側。於海棠坐在首位，注意到常務副區長馬國富的位置空著。
    "馬區長呢？"她問道。
    劉建軍幹咳一聲："馬區長臨時有急事，讓我代他向您請假。"
    於海棠不動聲色地翻開筆記本："那我們開始吧。首先請發改委匯報一下今年的重點項目推進情況。"
    會議進行到一半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馬國富大步走了進來，西裝筆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抱歉啊於書記，市裏臨時有個會。"他隨意地擺了擺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完全沒有為新任書記留麵子的意思。
    於海棠微笑著點頭："馬區長辛苦了。正好我們在討論新區改造項目，聽說這個項目一直由您負責？"
    馬國富挑了挑眉："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項目資金已經撥付三個月，為什麽拆遷工作還沒啟動？"於海棠翻開一份文件，"按照計劃，現在應該完成一期拆遷了。"
    會議室裏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幾位幹部交換著眼色。
    馬國富冷笑一聲："於書記初來乍到，可能不了解情況。道外區的民戶區情況特殊，居民訴求複雜，不是簡單拆了就行。"
    "具體是什麽訴求？"於海棠追問。
    "這個嘛..."馬國富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支持，"需要時間慢慢協調。"
    於海棠合上文件："那好，明天我親自去棚戶區調研，馬區長安排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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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國富的臉色變了變："這...恐怕不太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於海棠的聲音依然溫和，但眼神已經冷了下來，"還是說，馬區長有什麽難言之隱？"
    會議結束後，於海棠回到辦公室，發現桌上多了一盆新鮮的海棠花。粉白的花朵嬌豔欲滴，在灰暗的辦公室裏格外醒目。
    "誰送來的？"她問秘書小李。
    "是王局長派人送來的，說歡迎於書記。"小李猶豫了一下，"還有...馬區長剛才在走廊上發了好大的火。"
    於海棠輕輕撫摸著花瓣，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當晚，王方全來到於海棠的臨時住所，帶來了一個厚厚的檔案袋。
    "馬國富和開發商的關係，全在這裏。"他壓低聲音，"最關鍵的證據在最後一頁。"
    於海棠快速瀏覽著材料，突然停在一張照片上——馬國富與一個中年男子在一家高檔會所舉杯暢飲，照片角落的日期顯示是在項目招標前一周。
    "這個人是？"
    "昌盛地產的老板趙昌盛，新區改造項目的中標方。"王方全冷笑，"中標價比預算高了30，但拆遷補償款卻比標準低了40。"
    於海棠合上文件，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先不要打草驚蛇，我需要更多證據。"
    第二天清晨，於海棠獨自一人來到了棚戶區。沒有通知任何人，她穿著樸素的便裝，混入了狹窄髒亂的巷弄中。
    "阿姨，請問這片的拆遷是怎麽回事啊？"她攔住一位買菜回來的老人。
    老人警惕地打量著她："你是記者？"
    "我女兒可能被分到這裏的學校，想了解一下情況。"於海棠隨口編了個理由。
    老人歎了口氣："別提了，補償款少得可憐，誰願意搬啊！可前幾天來了幾個混混，把老李家的窗戶都砸了..."
    於海棠正想追問，突然注意到巷口有幾個形跡可疑的男子正盯著她。她不動聲色地告別老人，拐進了另一條小巷。
    這時幾個人匆忙趕來，是王方全派來保護她的："剛才有人盯上你了，局長讓從那邊出車，我們的車在那裏。"
    於海棠加快腳步，隨著幾個人離開。轉過一個拐角，她猛然撞上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於書記，這麽有閑情逸致啊？"馬國富站在她麵前，臉上掛著假笑，"這片治安不好，您一個大書記還是少來吧，多危險。"
    於海棠穩住呼吸："馬區長怎麽也在這裏？"
    "聽說您要來調研，我特意趕來陪同啊。"馬國富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如我帶您看看？"
    於海棠知道此刻不能示弱："好啊，正好我有些問題想請教馬區長。"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棚戶區泥濘的小路上，馬國富看似熱情地介紹著情況，話裏話外卻滿是威脅。
    "於書記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啊。"他意味深長地說，"不過道外區情況複雜，有些事急不得。您說是不是？"
    於海棠停下腳步，直視著他的眼睛："馬區長，我這個人有個特點——越是困難的事，越要迎難而上。"
    馬國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年輕人不要太氣盛。"
    "不氣盛叫年輕人嗎？"於海棠反問，轉身走向等候在路邊的車，"明天常委會上，我要聽馬區長關於新區改造的詳細匯報。"
    車門關上的瞬間，於海棠長舒一口氣。王方全從後視鏡裏看著她："沒事吧？"
    "比想象的還要糟。"於海棠拿出剛才找一些居民訪談記錄，"這些足夠立案調查了。"
    王方全搖搖頭："還不行。馬國富在市裏有關係，沒有鐵證很難動他。"
    "那就找鐵證。"於海棠目光堅定，"從他最信任的人下手。"
    三天後，一份匿名舉報材料出現在於海棠的辦公桌上。材料詳細記錄了馬國富與趙昌盛的利益輸送關係，甚至包括銀行轉賬記錄和項目審批的違規操作。
    於海棠立即召開了緊急常委會。當她把證據投影到大屏幕上時，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馬國富臉色鐵青，猛地站起來："這是誣陷！於海棠，你為了排除異己不擇手段！"
    "馬國富同誌，請注意你的言辭。"於海棠冷靜地說，"這些材料已經同時報送市紀委和省紀委。"
    馬國富突然笑了："你以為這樣就能扳倒我？"
    於海棠冷笑著告訴他"你那位"老領導"昨晚已經被省紀委帶走了。"
    會議室裏一片嘩然。馬國富手中的筆記本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麵如死灰。
    當天下午，馬國富被紀委帶走調查。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整個道外區，那些原本對於海棠陽奉陰違的幹部們，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晚上，於海棠接到了王澤省長的電話。
    "海棠啊，動作挺快嘛？"王澤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於海棠握緊電話："省長，證據確鑿，我怕夜長夢多。"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把握好度，現在一切都以發展這個大局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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