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丙戌年最後一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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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月26日,農曆臘月廿七。省立第三醫院住院部走廊的頂燈壞了兩盞,白熾燈管在寒風中發出細微的嗡鳴。我攥著值班記錄本快步穿過走廊,消毒水的氣味裹著北方特有的煤煙味往鼻腔裏鑽,拐角處值班室的玻璃窗蒙著薄霜,能看見張姐佝僂著背在給電暖氣調檔。
"小許,把八床的體溫補記上。"護士長臨走前把圓珠筆往我胸牌上一別,"天氣預報說今晚零下二十度,你倆多穿點。"她羽絨服拉鏈蹭著金屬門框發出刺啦一聲,整個病區就剩下我和急診科輪轉來的趙明輝。
暖氣管道突然發出"咚"的悶響,嚇得我差點摔了搪瓷缸。趙明輝叼著半塊桃酥笑出聲:"到底是婦產科的,膽子比胎盤還薄。"他說話時呼出的白氣在鏡片上凝成霧,窗外飄起細碎的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像誰在輕輕叩窗。
十點剛過,整棟樓安靜得像被按了靜音鍵。能出院的病號都回家了,剩下幾個待產的縮在病房裏。趙明輝把折疊床拖到電暖氣旁邊,軍用大衣領子豎得老高:"聽說你們科前年..."
"別說那個!"我猛地打斷他,不鏽鋼病曆夾"啪"地砸在桌上。去年冬天32床難產大出血的事,到現在值班表都不敢排單人夜班。走廊盡頭忽然傳來塑料盆翻倒的響動,我倆同時噤聲,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突然變得格外刺耳。
趙明輝清清嗓子:"上個月我在急診接了個醉駕的,抬進來時後腦勺..."他聲音越壓越低,白熾燈管突然開始頻閃。我攥著體溫計的手心沁出冷汗,消毒櫃的紫外線燈不知何時自動亮了,幽幽的紫光從治療室門縫滲出來。
"我去洗把臉。"我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地磚上劃出尖嘯。趙明輝欲言又止地看著我,他背後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在玻璃上積成扭曲的白色漩渦。
治療室的門軸發出年邁的呻吟,十米開外的烘手機突然爆發出轟鳴。我僵在門口,看著那個銀色長方體在空無一人的洗手池前瘋狂吐著熱風。塑料簾子被吹得劈啪作響,鏡麵蒙著水霧,隱約映出我身後扭曲的人影。
"趙明輝!"我踉蹌著倒退,後腰撞上移動護理車。藥瓶相撞的脆響中,趙明輝慘白著臉出現在門口,他喉結滾動兩下,突然抓住我胳膊往護士站拖。
烘手機的噪音在走廊產生詭異的回響,像有無數台機器在同時運轉。我們縮在值班台後麵,看著治療室的門在氣流中微微顫動。不知過了多久,王璐璐舉著輸液架出現在走廊盡頭,夜班護士的淺藍色製服被穿堂風吹得緊貼在身上。
"你倆見鬼了?"她皺著眉往治療室走,馬尾辮掃過門框時,烘手機突然安靜了。下一秒王璐璐尖叫著跌出來,輸液架砸在地上濺起一串火星。她癱坐在我腳邊,左手腕上五道青紫的指痕正在慢慢浮現。
"有...有東西..."她牙齒打戰的聲音像壞掉的節拍器,"拔插頭的時候,有隻手...冰的..."趙明輝突然抓起強光手電往治療室照,光束掃過鏡麵時,我看見霧氣上留著半個潮濕的手印,指尖朝下,像是有人從鏡子裏探出身來。
清晨交班時,護理部主任聽完匯報直接撕了值班記錄。老助產士李淑芬端著搪瓷缸子冷笑:"三十年前改建產房,地基裏挖出過東西..."她布滿老年斑的手突然按住我肩膀,"農曆廿八,灶王爺都上天了,有些東西就愛這時候出來溜達。"
後來我特意查了院誌,省立三院前身是偽滿時期的陸軍醫院。1946年冬天,有護士在產房用烘手機的位置上吊自殺——那天正是丙戌年臘月廿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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