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夜巡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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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秋末的仁濟醫院住院部,綠色牆皮在潮濕空氣裏剝落成斑駁的地圖。張婉清裹緊白大褂,看著走廊盡頭破碎的日光燈管在玻璃窗上投下蛛網般的裂痕,這是她實習期的最後一周。
"今晚要特別留意311床。"李護士長臨走前把巡房記錄本拍在桌上,金屬板夾與大理石台麵撞擊出刺耳聲響,"老人家白天剛拔了導尿管,三點記得檢查排尿量。"
消毒水味混著黴味湧進鼻腔,張婉清望著值班表上自己孤零零的名字。老住院樓改造前就剩三層病房開放,夜班護士向來是單人值守。她把老式手電筒別在腰間,金屬扣撞在搪瓷托盤上叮當作響。
第一次巡房在十點半。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燈把暗紅光影潑在磨石子地麵上,張婉清的護士鞋踩過時發出黏膩的聲響。305病房門軸突然發出呻吟,驚得她攥緊血壓計,卻見是夜風掀動了半掩的窗簾。
"張護士?"308床的老太太突然睜眼,布滿血絲的眼球在黑暗裏泛著水光,"你聽見哭聲了嗎?"
"是排風扇的聲音。"張婉清按下老人試圖抬起的手臂,輸液管在月光裏輕輕搖晃。當冰涼的手指擦過她手腕時,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血壓數值在顯示屏上瘋狂跳動。
安撫完病人回到護士站已是深夜十一點四十七分。張婉清翻開《基礎護理學》,鉛字在台燈下暈成模糊的灰影。通風管道傳來規律的嗡鳴,像某種生物在金屬腔體裏緩慢爬行。
第二次巡房時月光偏移了角度。淩晨一點零六分,張婉清在311床老人的尿袋前停住。50的淡黃色液體在玻璃計量管裏微微晃動,她正要落筆記錄,忽然瞥見尿袋底部沉澱著細碎的血痂。這個發現讓她在病床前多停留了十分鍾,反複確認導尿管是否妥善固定。
走廊比來時更暗了。張婉清按亮手電筒,光束掃過315病房門牌時,鏡麵不鏽鋼突然映出個模糊白影。她猛地轉身,空蕩的走廊裏隻有自己的影子被拉長在牆麵上。
淩晨兩點十二分,翻書聲戛然而止。某種規律的水滴聲從走廊深處滲過來,張婉清抬頭瞬間,看見第三個病房窗前掠過白色裙擺。
"請問需要幫忙嗎?"她的聲音在胸腔裏發顫。遠處的人影繼續勻速前行,護士帽在昏暗廊燈下泛著冷光。白大褂下擺隨著步伐規律擺動,卻聽不到絲毫腳步聲。
張婉清扶著台麵緩緩起身,值班表在她手心裏皺成一團。那個身影停在305病房前,脖頸以詭異的角度向右扭曲,整張臉貼在觀察窗玻璃上。月光恰好照亮腕間的銀色表盤——是早已停產的上海牌女式手表,表鏈正在玻璃上刮擦出細微聲響。
"王姐?"張婉清想起產科調走的護士長也戴過這種表。她的聲音驚動了人影,對方突然以機械的姿勢轉向走廊另一端,白色護士鞋在積水的地麵留下蜿蜒水痕。
當人影第四次停在病房前俯身時,張婉清終於看清令她血液凝固的畫麵——對方上半身竟穿透玻璃窗,如同浸入水麵的倒影般消失在病房內。月光下,315病房的觀察窗完整映出空蕩走廊,唯獨缺少了那個俯身的人影。
急救鈴在死寂中炸響,張婉清跌坐在轉椅上,撞翻的搪瓷托盤在地麵彈跳著滾向黑暗。她哆嗦著摸到內線電話,卻發現聽筒裏傳來持續忙音。走廊盡頭的人影開始加速移動,每次停留都更靠近護士站,白大褂逐漸顯出深色水漬。
"李姐!李姐醒醒!"張婉清瘋狂拍打值班室鐵門,聲控燈隨著拍打聲忽明忽暗。當最後一聲鈍響在走廊激起回音,整層樓的日光燈管突然同時爆亮,刺目白光裏,渾身濕透的"護士"正站在三米外的315病房前。
泛青的麵孔緩緩轉向她,張婉清看見對方護士帽下露出纏著水草的發髻,白大褂領口不斷滲出渾濁液體。那雙浮腫的手掌按在觀察窗上,玻璃內側突然漫開蛛網狀的裂痕。
值班室門鎖彈開的瞬間,所有燈光驟然熄滅。李護士長舉著蠟燭出來時,隻看到癱坐在牆角的張婉清,以及315病房前滿地閃爍的玻璃碎片。
"這窗..."李護士長的聲音突然哽住,手電光束照在離地一米五的觀察窗上,"要俯身進去除非..."後半句消散在突然灌入的穿堂風裏。
晨會上沒人相信這場午夜邂逅。直到三天後張婉清在檔案室發現泛黃的簡報:1994年梅雨季,暴雨導致住院部三樓漏水,一位夜班護士在巡查時不慎滑倒,後腦撞碎315病房觀察窗玻璃。當時窗框高度隻有一米二,而現在的觀察窗是事故後全部加高改建的。
在積灰的交接班記錄裏,她翻到個熟悉的簽名——林月芳,死亡時間淩晨兩點三十七分,腕表停擺在這個時刻。而最後一行記錄寫著:311床導尿管發現異常血痂,建議次日晨間查房重點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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