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城的水牆泛著青灰色的冷光，街巷間漂浮的燈籠是困在琉璃罩中的鮫人淚。陌北的靴尖踢開一隻鏽蝕的青銅錨，錨鏈突然繃直，拽著眾人撞向珊瑚礁——礁石裂隙間嵌著半具玉雕的囚籠，籠中女子垂落的發絲上綴滿星砂，每一粒都映著蘇璃的側臉。
    “這手藝......比焚天閣的紙紮人講究。”灼蟬兒用桃木劍撬開玉籠的鎖眼，劍穗上的銅鈴卻啞了聲響。籠底滲出的黑水突然凝成藤蔓，纏住她腳踝拖向暗流，“病號！這水在吞鈴鐺！”
    洛洛的冰弓弦絞碎藤蔓，圖騰血染紅的箭矢釘入珊瑚礁。箭尾震顫的瞬間，整片海域的鮫人淚燈籠同時炸裂，強光中浮出歸墟城的倒影——那座懸在眾人頭頂的鏡像之城，街巷間遊蕩著無麵鮫人，手中皆捧著蘇璃的青銅麵具。
    “鏡城噬魂，玉籠鎖魄。”蘇璃的青髓絲線刺入玉雕女子眉心，暗璃的殘識突然尖嘯，“姐姐終於發現了......你才是籠中雀啊！”
    玉籠應聲碎裂。無數星砂匯成洪流，在陌北的鎏金紋路上灼出焦痕。他反手將骨刀插入海床，刀柄饕餮紋咬住某條遊過的盲魚——魚腹中藏著的青銅鑰匙，正與玉籠鎖孔的紋路吻合。
    暗潮深處傳來編鍾的悶響。十二尊青銅人像破開珊瑚叢，人像手中的槌柄刻滿《葬魂經》殘篇。它們敲擊的並非鍾磬，而是懸浮水中的氣泡——每個炸裂的氣泡都釋放出一段被囚禁的嘶吼，聲波將海水壓成利刃。
    “坎位三步，踏鯨骨！”洛洛的冰箭在水幕上劃出冰徑。玄冥圖騰在她後背亮如月輪，映出海底祭壇的輪廓——壇心玉鼎中煮著滾燙的星砂，鼎身浮雕正是陌北剜心的場景。
    灼蟬兒拽過一條鮫人淚燈籠的殘鏈，纏住青銅人像的脖頸：“這戲碼該換角兒了！”她咬破指尖在鏈身畫出血符，黑焰順著鐵索燒向人像眼眶。火焰舔舐處，青銅熔成淚滴，露出內裏包裹的鮫人枯骨——它們的脊椎上皆插著火釘，釘尾燃著玄冥冰焰。
    陌北的骨刀劈開玉鼎，沸騰的星砂中浮出枚殘缺的玉玨。暗璃的虛影突然凝實，青髓絲線絞住蘇璃的腕骨：“三百年前你用這玉玨剜他的心......如今要再試一次嗎？”
    海水在此時靜止。洛洛的冰箭穿透暗璃的虛影，卻擊中玉玨中心的裂痕——
    記憶如墨汁暈開：焚天閣地脈深處，蘇璃的前世握著玉玨刺入陌北胸腔，血染的鎏金紋路爬滿鼎身，將整座歸墟城煉成囚籠。
    “聘禮收得潦草......”陌北忽然攥住蘇璃的手，將玉玨按回自己心口，“利息該算明白了。”鎏金紋路逆著裂痕蔓延，將暗璃的殘識逼入玉玨碎片。
    海底祭壇轟然傾塌。某塊崩落的珊瑚中蜷縮著歸墟城主的真身——那是個被青銅澆鑄的鮫人少年，尾鰭上刻著陌北與蘇璃的星象命盤。他張開的掌心躺著把啞光的鑰匙，匙身紋路正是第五卷的標題：《燃燈者須斷掌紋》。
    “房租這麽貴......”陌北碾碎鑰匙，鎏金紋路纏住蘇璃的指尖，“不如抵給你當診金？”
    鮫人淚重新亮起時，眾人身後的玉囚籠已化為齏粉。誰也沒看見，某粒星砂粘在洛洛的箭羽上，砂中映出的畫麵裏——
    陌北站在焚天閣廢墟，親手將玉玨刺入第五卷的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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