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會德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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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9月24日下午一點,王世傑的黑色凱迪拉克停在匯德豐總部大樓前,車窗搖下時露出他指間的翡翠扳指,扳指內側用金絲嵌著“24”這個數字——今日是他特意改期的談判日。摩根辦公室的掛鍾指向1301,英國人推過來的報價單上,平方英尺土地的代拍價赫然寫著1.2億港元。
“總價控製在1.5億內。”王世傑將牛皮紙袋推過桌麵,裏麵露出兩疊瑞士銀行本票,“5000萬訂金,驗收後付清餘款。”他用鋼筆尖敲了敲“999年官契”條款,“中文版本要加蓋港督府中文公章,否則扣除10費用。”摩根的目光在本票上停留,指尖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這個數字比他預期的高出30,卻省卻了打通倫敦樞密院的繁瑣流程。
“建築標準按半山最高規格。”王世傑翻開隨身攜帶的《建築十書》譯本,在“地基”一頁用紅筆圈出“25米”字樣,“挖到頁岩層為止,費用算在我頭上。”他指了指圖紙上的人工湖位置,“湖水深度要能藏下一艘快艇,管道係統單獨計費。”摩根突然意識到,這個華人要的不是別墅,而是一座能抵禦時代浪潮的堡壘。
簽約時,王世傑在“業主簽名”欄用狼毫筆寫下繁體字,墨汁未幹便蓋上了刻有“王”字的古銅印章。摩根看著墨跡在羊皮紙上暈開,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密報——港督府新上任的華人秘書桌上,擺著與王世傑同款的翡翠鎮紙。
“10月10日前我要看到動工儀式。”王世傑起身時,西裝內襯滑出張泛黃的地契——1860年九龍半島割讓契約的影印件,被紅筆打了個大大的叉。摩根望著他的背影,注意到其皮鞋後跟嵌著枚微型羅盤,指針永遠指向正南的維多利亞港。
離開匯德豐時,王世傑摸出一枚1970年的紀念金幣,拋進大樓前的噴泉池。金幣落水聲裏,他聽見摩根在身後低語:“1.5億買座山,您真是瘋了。”他轉身微笑,陽光穿過他指間的翡翠扳指,在地麵投出片綠蔭:“不,是買個開始。”
轎車駛上太平山時,車載收音機正在播報土地新聞:“華人富商以1.5億港元天價競得山頂區6萬平方英尺土地。”王世傑望著窗外迅速後掠的桉樹林,想象著未來別墅的地基將如何穿透殖民時代的岩層。當硬幣在噴泉池底 setting時,他知道,這1.5億港元買下的不隻是土地,更是一個讓華人資本站到與英資財團平視的位置的機會——就在這個1970年的秋日,在太平山的風裏,悄然埋下了種子。
1970年10月10日清晨,太平山北坡籠罩在薄霧中。王世傑身著藏青色中山裝,站在臨時搭建的觀禮台上,袖口別著枚不起眼的青銅紫荊花徽章——那是1941年香港保衛戰幸存者的紀念章,今日特意從家族舊物中翻出。觀禮台對麵,匯德豐的施工隊已整隊完畢,工人們安全帽上的“ock”字樣被白布條遮掩,隻露出“”和“c”兩個字母。
摩根的黑色轎車準時抵達,英國人下車時罕見地穿了中式馬褂,胸前別著的翡翠別針刻著“開工大吉”四個篆字。“港督府派了政務司司長助理來。”他低聲提醒,王世傑注意到對方袖口露出的紅繩——那是今早他讓人送去的九龍塘開光平安繩。
十點零十分,禮炮聲驚飛群鳥。王世傑揮動純金奠基錘,錘頭落下時,陽光穿過錘柄上的鏤空紫荊花圖案,在奠基石上投出光斑。奠基石下方,預先埋好的銅盒裏裝著三張紙:1970年的地契、中英文版別墅設計圖、以及一張折疊的《大公報》,頭版標題是“華人首入太平山巔”。
“按您的要求,地基先下挖五米。”施工隊負責人遞來安全帽,王世傑注意到其左腕纏著藍白相間的布條——那是支持華人地產商的秘密符號。第一鏟土翻起時,混雜著幾枚殖民時期的硬幣,他彎腰拾起一枚1898年的半圓銀幣,背麵的維多利亞女王頭像已被風雨磨平。
觀禮人群中,突然傳來相機快門聲。王世傑抬頭,看見路透社記者鏡頭上的閃光燈,以及躲在記者身後的怡和洋行代表——那人正用望遠鏡觀察地基深度。他轉身對摩根笑道:“聽說怡和在半山也買了地?”英國人嘴角抽搐:“他們買的是山腰,而您在山頂。”
奠基儀式結束後,王世傑獨自走到溪穀邊緣。薄霧漸散,能隱約看見對岸的英資別墅區。他摸出鋼筆,在施工圍擋內側寫下行小字:“1970.10.10,以土為紙,以汗為墨,寫華人的山。”筆尖劃破鐵皮,發出刺耳的聲響,驚起了藏在桉樹林裏的畫眉鳥。
返程車上,摩根遞來個紅木盒:“港督府送的開工禮。”盒內是支18世紀的鵝毛筆,筆杆刻著“順天應人”四字。王世傑轉動筆杆,發現內側刻著極小的英文:“for the first chinese on the peak”致首位登上山頂的華人)。他突然輕笑出聲,鵝毛筆與自己的鋼筆並排躺在掌心,像極了新舊時代的交接。
暮色漫上山頂時,第一盞施工燈亮起。王世傑站在觀禮台舊址,看著挖掘機的長臂切入山體,想起他前世港島太平山的情況,真實讓人瘋狂呀,”他摸出那枚1898年的銀幣,拋向正在開挖的地基——或許某個深夜,當鋼筋觸達岩層深處時,會與曆史的寶藏相遇,共同見證這片土地的新生。
山風帶來遠處的粵劇唱腔,他閉上眼睛,聽見奠基錘的餘響仍在山穀間回蕩。在這個華人首次站上太平山巔的日子,王世傑知道,破土的不隻是一棟別墅的地基,更是整個華人商界向殖民地產霸權發起挑戰的信號槍——而槍聲過後,必將是響徹時代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