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的很快，幾日後水陸大會開始了。
    此時此刻，化生寺說是人山人海也不為過。幾乎一個長安城的人都聚集在此處，寺裏寺外人滿為患。
    這時一大一小兩個乞丐走入了寺內，與其說是走，倒不如說被人擠進來的。
    “惠岸！快帶我擠進去！我倒要看看這個光頭在搞什麽名堂。看看他有沒有本事穿上我的寶貝。”少女被擠在人群中，大聲喊著。
    “是。”惠岸行者沒有多言，隻是一味的拉著少女往前擠。
    不一會，二人便是硬生生擠到了光頭的法座邊。
    少女抬眼看向台上正在拈花說法的光頭，不覺怔住了。
    他還是記憶裏的模樣，多少年了，絲毫未變。
    眉分新月，眼露禪光。
    身上袈裟被晨風吹得微微鼓起，像一隻將飛未飛的蟬。
    隻是不知為何，總感覺他談笑時的微揚唇角，帶著三分隱諷。
    不可捉摸，無法言說。
    似是三分諷自己，又好像七分笑蒼生。
    他即便站在水陸大會之上，人流的正中央，也依舊獨立紅塵之外，周身三寸自成世界。
    眼前之人明明是一個早就看破紅塵的佛子，卻又情願為了一片花一粒粟駐留在紅塵當中。
    少女恍惚間彷佛回到了過去，那是他們在靈山一起度過的最後一場靈山法會。法會結束後，光頭蹲身拾起被自己腳踩著的一粒金米，小心翼翼地將之喂到一隻脖係赤繩的花枝鼠嘴中刹那，眼底閃過的似乎也是這種情緒。
    他向來都是如此，超然獨立，與眾不同。
    “師妹？！是你在那裏？”光頭似乎是感覺到身後有人，回頭笑道。
    不對！我怎麽會想起這個！
    少女驚醒，急忙屏氣凝息，將自己的心神收回。
    好一個金蟬明智之相！竟然連我都能被他所影響！
    少女回顧四周。果然，除了自己以外，包括惠岸在內的眾人無一例外全部都麵露喜色，如癡如醉，陷入了一種神魂顛倒的神異狀態。
    這些聽眾並不是因為光頭場上的高談闊論變得如此模樣，而是......著相了。
    果真厲害，九世輪回都磨滅不了你丁點意誌。
    少女往前邁出一小步，一掌拍碎了法座，高喊一聲。
    “台上的和尚！你就隻會談這些麽！”
    少女聲音如同懸鈴一樣悅耳空靈。
    少女清音驟然蕩開，眾人才從這如癡如醉的狀態中醒了過來。
    “嗯？”光頭看到台下的小乞丐，心中一喜。終於有明白人來了！
    光頭跳下法座，對著少女躬身行禮。
    “老師父，多有得罪，還望莫要怪罪弟子。”
    “看清楚了。”少女把頭發往腦後一捋，露出真容。
    “哦哦，是女師父。得罪得罪。”光頭抱歉道。
    看到光頭並沒有認出她來，少女眼中略有黯然。“哼，你用這種下流手段，如何能渡人脫苦，超度亡靈？”
    光頭一笑，手指向上指了指天。
    “祂這樣對待我們，我們為何不能以同樣的方式對別人？”
    少女有些急了。
    “你胡說！我們師父他...祂不是故意這樣的！”
    “不對，你沒有前世的記憶，怎麽會知道這些？”少女柳眉微蹙。
    光頭露出神秘微笑。
    “這個嘛......我一直都知道。”
    少女心頭一震。難道他每一世都能領悟到自己靈山的那套理論？這不可能！
    她再度冷聲說道：“你這些手段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要想真正修行，還要修大道正道！”
    師兄啊！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隻要認錯悔改，師父他會原諒你的！
    “可你口中所說的大道，就是真的正道麽？”
    ......
    正在光頭和少女辯論時，台下的眾人也都回過神來，官員看見有兩個乞丐攔下了玄奘法師，立馬告到了皇帝那裏。
    “嗯？！”皇帝聞言，立刻要人。“給我把他們抓過來！”
    不多時，少女和惠岸一齊被眾人抓到了後法堂。
    這次二人麵見皇帝禮都不行了，本來少女還一肚子火氣沒處撒，她昂起頭問向皇帝。
    “怎麽，陛下傳喚我倆有什麽事？”
    皇帝一看眼前兩人的乞丐裝，認出了他倆。
    “誒？你們不是前段日子送袈裟禪杖的人麽？過來討點齋飯吃就得了，怎麽還來此鬧事了？”
    少女理直氣壯道：“你找來的這個法師也叫會念經講法？他那些經文佛本都是凡物，渡不了亡魂升天。”
    皇帝聞言，品出了味來。
    “那依照法師你的意思，你這邊有可以渡亡者升天的佛法？”
    “我有佛法三藏，一藏談天，一藏說地，一藏度鬼！”
    “啊！”皇帝正色道，“你這三藏佛法都在哪裏？你會講嗎？”
    少女道，“當然會講，佛法在西天雷音寺我師如來處。”
    皇帝龍顏一悅，招呼道。
    “快快快，請法師上法座開講！”
    少女領著惠岸行者登上高台，可她這次並沒有演講，而是腳踩金蓮淩空而立現出真身。
    眾人看到天上的少女真身，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這名女子就是傳說中的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南海觀世音菩薩！
    她遠山眉，眸帶月，頸間的瓔珞配飾隨風作響，如梵音陣陣，令人心生安寧。
    她頭戴一頂華美金冠，身著一襲素雅藍白紗衣。
    她手中托著的白玉淨瓶，一隻紅喙黃羽的白鸚鵡停在她肩頭。
    菩薩雖是少女模樣，卻自帶莊嚴法相，在陽光普照之下，讓人望而生畏。
    少女觀音現出真身倒也並未久留，而是徑直飛走了，空中隻留下一道緩緩飄落的簡帖。
    “獻經頌。”
    “禮佛東來謁ye）聖君，弘濟聖教滿真文。”
    “雲程十萬八千路，法雨慈悲潤大唐。”
    “寶經東歸怯群魅，神偈ji）南傳度眾魂。”
    “若遇誠心求正果，靈山腳下是金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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