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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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馬爾嶺的晨鍾還在山穀間回蕩,簡陋的板車已在崎嶇的山路上發出痛苦的呻吟。兩匹老馬喘著粗氣,蹄鐵敲打在碎石上,每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
    板車上,博爺和烏老大如同沉睡的枯木,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生命尚未離去。金令殊蜷縮在氈毯裏,臉色蒼白,每一次顛簸都讓她緊蹙眉頭,腿傷雖被藥力壓製了血蟲的躁動,但肌肉神經的劇痛並未消失。曾坤小心地護著她,拖把和向導輪流趕車,神色緊張地關注著馬匹的狀態。
    陸九川、方慧和勉強支撐的金赦雲步行在車旁。陸九川後背的鈍痛和左臂的酸麻如影隨形,失血過多的虛弱感讓他腳步虛浮。
    方慧攙扶著他,眼神不時擔憂地掃過板車上的博爺。金赦雲則沉默得像一塊石頭,背著空了的霰彈槍,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前方的山路和兩側嶙峋的山岩,仿佛阿魯罕的陰影隨時會從石頭後麵撲出來。
    “陸九川,你的臉色…”方慧低聲道,她能感覺到陸九川手臂傳來的輕微顫抖。
    “沒事,撐得住。”陸九川咬緊牙關,目光堅定地望著東方,“上師說,看到界碑才算安全。快了…”
    然而,“快了”在荒涼的蒙古高原上顯得如此漫長。山路蜿蜒,荒無人煙。夜晚露宿在背風的山坳,寒風刺骨。
    小紮西給的青稞餅硬得像石頭,就著冰冷的山泉勉強下咽。向導用蹩腳的蒙語向偶爾遇到的牧民打聽方向,換取一點奶渣或肉幹,杯水車薪。
    烏老大在顛簸中醒來過幾次,眼神渾濁,斷臂處傳來低沉的呻吟,很快又被拖把灌下僧人給的、帶著強烈鎮靜效果的草藥湯,沉沉睡去。博爺則始終毫無反應,像一尊沒有生氣的蠟像。
    第三天下午,就在老馬幾乎力竭,拖把絕望地嘟囔著“這兩匹老骨頭要散架了”的時候,走在前麵探路的金赦雲突然停下腳步,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麵。
    “怎麽了?”陸九川心頭一緊,以為發現了什麽危險。
    金赦雲沒說話,隻是用手指了指沙土地麵上幾道深深的車輪印跡,印跡還很新鮮,旁邊還散落著幾個空礦泉水瓶子和煙蒂。
    “是我們的車!”方慧驚喜地叫出聲,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她認出了那獨特的越野輪胎花紋,正是他們進入戈壁前留下的補給車!
    希望如同強心針注入眾人體內!他們順著車輪印跡,跌跌撞撞地翻過一個低矮的山梁。終於,在一片相對平緩的穀地邊緣,看到了那兩輛覆蓋著厚厚沙塵、卻依舊完好無損的越野車!如同幾個忠誠的鋼鐵巨獸,守候在荒原之上。
    “車!真的是我們的車!”拖把第一個歡呼起來,連滾帶爬地衝過去,激動地拍打著車門。
    曾坤和向導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連金赦雲緊繃的臉上也鬆弛了一絲。
    有了車,歸程立刻變得“可及”。眾人手忙腳亂地將博爺和烏老大小心地抬進一輛車的後座,金令殊被安置在副駕。陸九川、方慧、向導擠進另一輛車。拖把和曾坤負責開車。
    臨行前,陸九川走到那兩匹累得口吐白沫的老馬身邊。它們渾濁的眼睛裏透著疲憊,但似乎也明白任務完成了。
    “老夥計,辛苦你們了。”陸九川輕輕拍了拍其中一匹馬的脖頸,解下了它們身上簡陋的挽具和繩索。他拿出最後一點青稞餅,掰碎了喂給它們。“回去吧,回哈馬爾嶺去,回到上師那裏。”
    老馬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然後發出一聲低沉而悠長的嘶鳴,甩了甩鬃毛,帶著另一匹馬,轉身朝著來時的山路,步履蹣跚卻堅定地走了回去,身影漸漸消失在荒涼的山影中。放歸它們,是對哈馬爾嶺恩情的一種無聲的、帶著敬意的告別。
    引擎轟鳴,越野車卷起滾滾煙塵,終於踏上了真正意義上的歸途。鋼鐵的車輪取代了血肉之軀的跋涉,速度帶來了久違的安全感。但車內的氣氛依舊沉重。博爺和烏老大的昏迷,金令殊壓抑的痛哼,以及每個人體內那被“凍結”卻並未消失的血蟲異物感,都提醒著他們噩夢尚未結束。
    一路風塵仆仆,不敢有絲毫耽擱。憑借著金赦雲精準的方向感和向導對邊境地帶的熟悉,他們避開了不必要的麻煩,終於在離開哈馬爾嶺的第五天黃昏,看到了那塊屹立在風沙中的、刻著莊嚴國徽和xx二字的界碑!
    夕陽的餘暉將界碑染成金色,如同最堅固的屏障。
    “回家了…”方慧看著窗外熟悉的漢字標識和邊防哨所隱約的燈光,眼淚無聲地滑落。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和酸楚湧上心頭。連一向陰鬱的金赦雲,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也微微放鬆。
    在邊防檢查站,他們狼狽淒慘的狀態和車內昏迷的重傷員立刻引起了高度重視。簡單的詢問和檢查後,陸九川隱去了古墓和薩幹屍等超自然部分,隻說是探險遇險、遭遇不明寄生蟲感染,他們被迅速安排救護車,緊急送往內蒙古邊境城市一家大型綜合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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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醫院潔白的病房裏,現代醫療的力量開始顯現。
    外傷處理 醫生們對眾人身上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進行了徹底的清創、縫合、消炎和包紮。陸九川後背和左臂的傷口得到了專業處理,感染風險大大降低。
    金令殊的腿傷被確診為嚴重軟組織挫傷、神經受損和深度感染,需要長時間治療和康複,但至少保住了腿。烏老大的斷臂處感染極其嚴重,壞疽範圍很大,醫生全力清創保肢,但愈後極差,即使保住手臂,功能也基本喪失,人依舊在重症監護室昏迷。
    博爺則被轉入特護病房,生命體征平穩,但深度昏迷原因不明,腦部掃描未發現明顯器質性病變,成了醫學上的一個謎。
    當醫生們試圖處理那些“寄生蟲”時,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血液檢測、影像掃描均未在眾人體內發現任何可見的、符合已知寄生蟲形態的異物!那些曾讓他們痛不欲生的“皮下凸起”仿佛憑空消失了,隻留下皮膚下一些異常的、類似陳舊性淤血或鈣化灶的陰影,以及血液中一些無法解釋的免疫係統紊亂指標和未知的微量毒素殘留。
    哈馬爾嶺僧人那神奇的“凍結”藥力,似乎將這些超自然的血蟲轉化或隱藏成了現代醫學無法捕捉和理解的形態!常規的驅蟲藥、抗生素完全無效。專家會診也束手無策,隻能暫時將其歸類為一種“未知的、具有強烈神經毒性和組織破壞性的生物毒素後遺症”,進行支持治療和觀察。
    向導在醫院裏接受了同樣的檢查和基礎治療,外傷很快愈合,體內同樣檢測不到寄生蟲,但心理陰影巨大。他看著病房裏依舊昏迷的烏老大和博爺,又想到自己差點被蟲子吞噬的小腿,歸鄉心切。
    “陸老板,方小姐,”向導找到陸九川和方慧,經金赦雲翻譯,搓著手,眼神躲閃,“我…我家裏還有老婆孩子…我…我想回去了。醫藥費…能不能…” 他顯然擔心費用問題。
    陸九川理解地點點頭,從所剩無幾的現金裏拿出一部分遞給向導,又寫了個電話號碼給他“這些你先拿著。回去好好休息。如果身體有什麽不對勁,或者想起什麽關於那個地方的事情,打這個電話。” 向導千恩萬謝,當天就收拾東西離開了醫院,背影消失在城市的車流中,仿佛要徹底逃離那段恐怖的記憶。
    在醫院治療觀察了將近兩周,除了烏老大和博爺,其他人的外傷基本穩定。金令殊可以借助輪椅活動。體內那“凍結”的血蟲暫時沒有異動,但醫生警告不可掉以輕心,需定期複查。
    歸心似箭,目標明確——博爺的村子。
    陸九川租了一輛寬敞的救護車,載著依舊昏迷的博爺和烏老大,其他人乘坐租來的商務車,一路南下,朝著博爺位於內蒙古草原深處的故鄉駛去。車窗外的景色從戈壁荒原漸漸變成起伏的草場,熟悉的草原氣息撲麵而來,卻無法衝散車內的沉重。
    “小紮西的師父說,博爺靈魂裏有東西,生機係於故土…”方慧看著救護車方向,憂心忡忡。
    金赦雲一路沉默,大部分時間都看著窗外飛逝的草原,眼神複雜。金令殊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毯子,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比之前有神了些,她不時看向哥哥,欲言又止。拖把和曾坤則顯得心事重重,既為活著回來感到慶幸,又為體內未知的隱患和可能的後續麻煩擔憂。
    終於,在離開醫院數日後,車隊駛入了博爺那個熟悉的、寧靜的草原村莊。低矮的土坯房,嫋嫋的炊煙,悠閑的牛羊,與世無爭的景象,與他們剛剛經曆的煉獄形成鮮明對比。
    得知博爺回來的消息,村裏留守的老人和婦孺都圍了過來。看到他們一行人狼狽不堪、傷員累累的樣子,尤其是看到被抬下車、如同沉睡般的博爺,人群中響起一片壓抑的哭泣和擔憂的議論。
    “長生天啊…博爺這是怎麽了?”
    “烏老大…他的手…”
    “金家丫頭也傷了腿…”
    熟悉的蒙語鄉音,淳樸關切的眼神,讓一路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鬆懈,卻也帶來了更深的疲憊和無法言說的愧疚。他們將博爺和烏老大安頓在博爺自己的蒙古包裏,由村裏相熟的老人照顧。
    陸九川站在蒙古包外,看著夕陽將草原染成一片金紅。方慧走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很涼。
    “回來了…”陸九川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疲憊。
    “嗯,回來了。”方慧的聲音哽咽,“可是博爺…”
    “上師的話,還有小紮西的預言…”陸九川望向東方家的方向,眼神凝重,“‘根’在東方…‘邪影已動’…博爺的生機也係於此…我們的麻煩,恐怕才剛剛開始。”
    蒙古包裏,博爺靜靜地躺在氈毯上,呼吸微弱。他胸前,此時正放著一塊銅鏡碎片,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如同沉睡心髒的一次搏動。
    而在遙遠未知的黑暗中,某個被驚動的“邪影”,似乎也感應到了獵物的歸巢,投來了冰冷的目光。歸鄉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場風暴前的短暫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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