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理想與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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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公社的鎮壓作戰,如同昔日的西線戰場一般,以炮擊拉開了序幕。
    轟隆!轟隆!
    “是炮擊!”
    “大家快躲避!”
    在那震耳欲聾,就連在幾公裏之外都能清晰聽見的炮聲中,高爆彈如雨點般落在封鎖巴黎主要街道的路障上。
    那些用木頭、家具、沙袋和各種雜物堆成的路障,在高爆彈的猛烈轟擊下脆弱不堪,連同周圍的建築一並被炸得粉碎,驚慌失措的公社士兵四散奔逃。
    “......全軍開始突入。”
    “是,司令!”
    隨著這聲回應,原本隻有炮擊聲的戰場瞬間變得嘈雜,槍炮聲、喊殺聲交織在一起,仿佛在演奏一首血腥的交響曲。
    噠噠噠噠!
    密集的子彈如雨點般傾瀉而出,將前方的道路籠罩在一片硝煙之中。
    而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的甘莫林,仿佛終於感到時機已至,五味雜陳地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他的聲音中,摻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這座巴黎,曾經是他祖國的首都,而如今,他卻不得不親手毀掉它,隻為了鎮壓那所謂的“公社”。
    “弗羅薩爾同誌!政、政府軍來了!”
    “呃......!”
    鎮壓軍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整齊地越過破碎的路障,開始步入巴黎,而弗羅薩爾和公社領導層則麵色慘白地低聲哀歎。
    其實公社方麵根本沒料到政府會如此迅速地動手鎮壓。
    他們原以為,無論如何,普恩加萊和杜梅格起碼會嚐試一兩次談判或對話。
    然而第三共和國政府卻毫不猶豫地動手鎮壓,仿佛要表明絕不會與紅色分子妥協;協約國方麵也對公社的談判請求置若罔聞,甚至暫時批準了法國軍隊的重新武裝。
    再加上甘莫林的迅速進攻決策竟意外收效顯著,多重因素疊加,使得巴黎公社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漢斯·馮·喬這混蛋,明明和俄國佬都能談判!”
    弗羅薩爾滿心怨念地在心裏咒罵著那位協約國的門麵人物漢斯。
    當然,從漢斯的立場來看,這不過是無理取鬧罷了。
    畢竟當初的列寧與布爾什維克是俄羅斯唯一願意投降的力量,為德國帶來了《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條約》這份大禮;而與弗羅薩爾談判,注定一無所獲。
    若是在戰爭期間就起義革命,或許協約國還可能考慮與其談判一二;但不幸的是,那時的弗羅薩爾和加香等人,早已被克列孟梭關進了監獄。
    可以說,弗羅薩爾和法國紅黨,錯過了一切時機。
    “同誌們,我們不能就此結束革命。必須戰鬥,守護公社,守護革命!”
    即便局勢再不利,也不能就這樣將巴黎拱手讓給政府。
    不能一槍未發就跪倒在那些家夥麵前。
    第一次公社至少也堅持了七十天。
    要是連一個月都撐不住、甚至撐不到兩三周就覆滅,那死後還有何麵目麵對那些革命的先輩?
    “市民同誌們!工人同誌們!請拿起武器,為了守護巴黎,為了守護革命,戰鬥吧!”
    “烏啊啊啊啊!!”
    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在公社領導層的激勵和呼喚下,原本陷入混亂的公社士兵逐漸恢複了鬥誌,他們重新振作起來,開始奮力抵抗鎮壓軍的猛烈進攻。
    巴黎公社借助遍布街頭巷尾的路障和城市建築作為屏障,不斷地進行抵抗。
    盡管甘莫林和法軍高呼“勝算已失,立刻投降”,但公社一方的戰士們卻毫不退縮。
    他們仿佛是將“投降”這兩個字從腦海中徹底抹去似得,取而代之的是對理想的堅定信念,毫不畏懼地向鎮壓軍展開了一場搏命衝鋒。
    那模樣,仿佛是願為了心中的理想拚盡一切一般。
    “甘莫林司令,對麵的抵抗越發激烈了。照這樣下去,我軍的傷亡恐怕會不堪設想!”
    “真是瘋了。動用裝甲部隊。”
    眼見公社一方執意要血戰到底,甘莫林煩躁地抓亂了頭發,下達了命令。
    於是,法國軍的雷諾ft14坦克與標致1914裝甲車接連碾碎路障,直衝巴黎街區而去。
    “前方有炸藥!”
    “開火!快開火!”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轟隆!!
    而每當一處路障被突破,見到的隻是公社士兵麵帶不屈地掃射,甚至發起自殺式攻擊。
    原本希望盡量溫和鎮壓的鎮壓軍士兵,也在這等殺戮中被卷入其中,失控地扣動扳機。
    砰!噠噠噠噠!
    “呃啊!”
    “停、停下啊!”
    “去死吧!你們這些狗日的!”
    香榭麗舍大道、協和廣場、蒙馬特高地、凱旋門......巴黎的大街小巷開始被鮮血與屍體染紅。
    公社抵抗越是激烈,法軍的攻擊便愈發殘酷。
    不僅公社士兵相繼倒下,連被波及的平民也成片倒斃街頭。
    “把這些都燒了!”
    不知是誰起的頭,被這瘋狂氛圍感染的激進分子開始縱火,場麵最終徹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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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啊......”
    甘莫林為首的法國軍官也好,弗羅薩爾等公社領導層也罷,已然無法控製這場瘋狂的局麵。
    他們隻能不斷地在心中祈禱,希望這場瘋狂盡快落幕。
    “巴裏卡德持續被突破,弗羅薩爾同誌。”
    “......”
    “已別無他法。為了來日重整旗鼓,也必須盡快撤出巴黎。”
    那個時刻,終於在戰鬥開始三天後到來。
    準確地說,是鎮壓軍最終逼近公社本部、紅旗高掛的愛麗舍宮時到來。
    對弗羅薩爾和公社領導層而言,這是最為屈辱的一刻。
    所有的不屈與血戰,到頭來與第一次公社並無二致,隻有失敗與滅亡的命運。
    如今,他們唯一能做的,隻有“逃亡”。
    這對曾寄望於再現俄國四月革命的他們而言,堪稱致命打擊;對因公社而慘死的市民們而言,更是可恨至極的背叛。
    但為了“下一次”,此刻唯有逃離。
    “甘莫林司令官,我們已成功占領愛麗舍宮!”
    “公社領導層呢?”
    “部分人已被俘,但以弗羅薩爾為首的核心人物跑了。看來是在愛麗舍宮失守前就逃出了巴黎。”
    “哈......那幫家夥......”
    “要追擊嗎?”
    “不,那些叛徒留著以後再說。現在先處理這滿地的殘局。”
    甘莫林歎了口氣,下達命令,望向這片化為灰燼的巴黎。
    曾經那美麗的巴黎,早已不複存在。
    而摧毀它的,不是德軍,也不是英軍,而是法國人自己。
    ......
    [第二次巴黎公社留下的,是一片灰燼。僅平民傷亡就達數千人。]
    “真是生不如死啊。”
    在西班牙聽聞第二次巴黎公社的消息時,菲利普·貝當閉上雙眼,陷入了難以言喻的悲痛之中。
    協約國肆意瓜分法國領土,曾引以為傲的偉大法國陸軍竟在聯軍的威壓下低頭,甚至連巴黎都被燒成焦土,付之一炬,
    而曾被譽為“法國守護者”的貝當,卻什麽也做不到。
    他什麽都沒做,隻是被政府以“善意”的名義驅逐,如今流落在遠離巴黎的西班牙,成了隻能空歎蒼老的老人。
    “您可別說這種喪氣話,菲利普先生。”
    “弗朗西斯科......”
    當貝當眼神黯淡地望向天際時,一名身穿西班牙軍服的年輕軍官走近了他。
    他名叫弗朗西斯科·保利諾·埃爾梅內希爾多·特奧杜洛·弗朗哥·伊·巴哈蒙德·薩爾加多·帕爾多·德·安德拉德francis pauino do teoduo fran y bagado pardo de andrade)。
    這個人,便是日後主宰西班牙的獨裁者、無冕的攝政之王——弗朗西斯科·佛朗哥。
    “你最近應該很忙吧?聽說柏柏爾人那邊又鬧起來了,還來見我這老頭子。”
    “嗬嗬,老師您這副樣子,學生我哪能不來看看?就算隻是一點點,也想為您打起精神來。”
    “哼,小子,你還跟在戰爭學院時一個德性。”
    貝當露出一絲微笑,似是回憶起了往日的美好時光。
    弗朗哥曾是貝當在高級戰爭學院ee superieure de guerre)教授步兵戰術課程時的學生之一。盡管西班牙軍隊一向無能透頂,他卻是其中少數展露出潛質的人才。
    早在1912年第一次裏夫戰爭時,他就以“土著外籍部隊”雷古拉雷斯fuerzas reguares indigenas)的指揮官身份立下大功,最近更是一躍成為西班牙最年輕的上尉軍官。
    對貝當而言,這是值得驕傲的弟子;而對弗朗哥而言,他的老師亦是最為尊敬之人。自他來到西班牙後,便時常前來陪伴這位恩師,做他的傾訴者。
    “我也聽說了。聽說因為巴黎公社,巴黎遭了大殃?”
    “沒錯。早該在當初就把那幫無能的政府混賬一鍋端了。結果現在倒好,連那些紅色份子也被他們養成禍害出來。”
    更荒謬的是,如今法國軍竟淪為了協約國的“監視對象”。
    就連貝當過去的部下,也紛紛偷偷寄信向他控訴聯軍軍官對法國軍隊的輕蔑與侮辱,信裏字字句句都透著憤懣和羞辱。由此可見,如今法軍境遇之不堪,已無須多言。
    “正因如此,老師您更應該回去。法國現在最需要的人,就是像您這樣的人!”
    “就算回去了,我這把老骨頭又能做什麽?一回去隻怕就要被強製退役,脫下軍服吧。”
    而且,他清楚自己恐怕連保住軍職的力氣都沒有了。
    畢竟他本就年事已高,甚至在大戰爆發前就已準備退休,政府要讓他退役,理由多得是。
    “弗朗西斯科,你千萬別像我這樣,成為一個不幸的軍人。別被無能的政府利用,記住,無論何時何地,身為軍人都要堂堂正正地為祖國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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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謹記教誨,老師!”
    看著弗朗哥一臉感動,堅定回應的模樣,貝當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可這份光芒轉瞬即逝,他的目光很快又黯淡下來,望向天際。
    既然巴黎公社已經被鎮壓,那麽和平會議也快要落幕了。
    而那場會議的終點,隻會是一場羞辱。
    ......
    “太好了,能在巴黎公社鬧得更凶之前平定下來,真是萬幸。”
    “我完全同意,總理閣下。”
    第二次巴黎公社覆滅了。
    相比第一次公社支撐了整整七十天,這一次的公社起義在法國政府的強硬態度和法國軍隊的迅猛攻勢下,戰鬥一開始便草草落幕,僅維持了三天。
    然而,因公社而支離破碎的巴黎,以及無數法國人所流的鮮血所留下的創傷,卻再也無法抹去。
    這一切,不由得令人滿嘴苦澀。
    “總之,現在終於能把這討厭的和談會議徹底收尾了。該讓我也好好退休了!”
    “說得好。我也巴不得立刻回家,妻子和女兒還在等著我呢。”
    這可不是說笑,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家小弗裏德裏克恐怕都要忘了爸爸長什麽樣了。
    “說到這個,和法國的和平條約簽字儀式,地點確定了嗎?”
    “陛下希望在凡爾賽舉行,但我看恐怕不現實。就我個人來說也不讚成。沒必要連那些已經家破人亡的法國人最後的自尊心也踩在腳下吧?”
    “確實如此。”
    麵對漢斯的反問,比洛總理回答道。他是當初和其他三國領袖現在已經成了“三巨頭”)在密室中討論終結世界大戰和平條約的地點時的發言人之一。
    話說回來,雖說凡爾賽是德意誌帝國榮耀的象征,但它離因巴黎公社而一片狼藉的巴黎太近,從現實角度講就不合適,況且英國和其他國家也隻會覺得“這可不妥”。
    “取而代之的,是目前正在討論在無憂宮簽署條約。”
    “無憂宮啊,不壞。”
    不管哪兒都好,趕緊結束這一切吧。
    漢斯是真的,再也不想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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