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第二次摩洛哥危機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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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為何對英國的暴行保持沉默!”
“你以為英國會滿足於摩洛哥灣嗎?別忘了,柏柏爾人也在阿爾及利亞!”
“法國也該發聲了!必須譴責英國的蠻行!”
當英國“再度”引發摩洛哥危機,世界為之震動之際,巴黎協和廣場上回蕩著無數演說者的怒吼與響應者的嘶喊。
那是一群自稱“愛國者”的人,他們為了抨擊法國政府對西班牙求助的無動於衷、對英國與柏柏爾人勾結行凶的無所作為,而自發聚集的起來。
就如同大多數自詡為愛國者的人一樣,這些人的政治立場一邊倒地傾向極右。他們之所以在協和廣場上聲嘶力竭地喊叫,也並非純粹出於愛國情懷,而是另有所圖。
他們企圖借著這場正在進行的第二次摩洛哥危機,大肆攻擊政府與第三共和國,以壯大自身勢力與政治影響力。
毫無疑問,這其中沒有一點是為了西班牙。
“守護阿爾及利亞!保衛我們法國的領土,別讓它落入英國帝國主義者之手!”
尤其最常被他們提起的,便是那塊法國在非洲僅存、並被視為本土延伸的殖民地——阿爾及利亞。
這些極右分子口中的阿卜杜·克裏姆,如今聲勢浩大,幾乎席卷整個馬格裏布。如果繼續默許英國的越界行徑,那麽連好不容易在桑蘇西條約中保下的阿爾及利亞也將拱手讓人。他們不斷激起市民的焦慮與不安。
“那幫家夥是閑得發慌吧?西班牙亡不亡關我們屁事?”
“說實話,阿爾及利亞那地方我們真的需要嗎?活著都已經夠難了,是不是該多關注一下本土?”
“別堵著路,讓讓吧!”
當然,並非所有巴黎市民都讚同這些極右分子的主張。
法國剛剛從慘烈戰爭的創傷中逐漸恢複,經濟也才開始回暖,巴黎市民大多關注的依舊是柴米油鹽的日常生計。
在這種狀況下,那些呼籲對抗英德、出兵支援西班牙的激進言論,自然難以獲得共鳴。
畢竟,那場大戰帶來的厭戰思想,並不隻屬於一國。
“不過他們說的,也不全是錯吧?”
“是啊,怎麽說政府也得表個態吧。難道要一直這麽低聲下氣地麵對英德不成?”
但即便如此,極右分子的聲音,還是一點一滴地滲入了法國人的心中。
大戰之後,法國政府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與英德之間的摩擦,全力專注於恢複國力。
經濟危機、誇張到連買根法棍都要數百萬法郎的惡性通脹、退伍軍人的安置、政局的混亂......法國眼前的問題已經夠多了。
此時若再與英德開戰,隻會雪上加霜。也正因如此,政府在目前的局限內,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然而,在那些對大戰結局不滿的人看來,政府的一舉一動,幾乎就是在對著英德搖尾乞憐。
他們眼中的法國,曾經能與列強並肩,如今卻變得如此懦弱、如此卑屈。
“我們還要忍耐到什麽時候?還要繼續滿足於這恥辱的牲畜般的生活到何時?!我們是法國!而法國,永不屈從,永不低頭!”
“......”
“德高少校,您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感慨罷了。”
更不用說,那些在桑蘇西條約後因裁軍而深感失落的法國軍人,他們的憤懣與羞辱,早已如火山般在心底翻騰不休。
......
“呼——”
與此同時,在緊張氣氛彌漫的愛麗舍宮內,一聲長歎劃破寂靜,似乎在遙遙回應協和廣場上的騷動。
“情況不妙啊。”
這一聲沉重的歎息,來自喬治·萊格。他在大戰時期曾擔任法國海軍部長,眼睜睜看著地中海艦隊全軍覆沒,又以法國代表身份在桑蘇西條約上簽字。如今,他已成為法國總理,正竭盡全力想讓國家從戰敗的創傷中恢複過來。
“總理先生,不能再袖手旁觀了。您早就清楚,極右翼的夏爾·莫拉斯不說,馬塞爾·布卡德、皮埃爾·泰廷哲,以及弗朗索瓦·德·拉羅克這些近期迅速冒頭的右翼人物,正在日複一日地攻擊政府,煽動民眾。”
而且,不止如此。
這並不讓人意外。
波拿巴派原本就在法國右翼之中占據一席之地,是王黨派中的強硬民族主義陣營。正因如此,也有觀點認為波拿巴主義是右翼民粹主義的起點,是早期法西斯主義的前身。因此,包括甘末林在內的共和國守護者們不得不時刻警惕他們的動向。
“若繼續放任他們,遲早會在巴黎重現羅馬進軍的景象。”
“可我們又不能像前年去世的克列孟梭那樣,立刻出手鎮壓不是嗎,中將閣下。”
眼下,這些所謂的愛國同盟並沒有觸犯法國的法律。
他們隻是打著法國公民權利的旗號,在公開表達自己的立場和主張。
問題在於,那些主張恰恰是政府最忌憚、最無法忽視的部分。
“再者,貿然動手,恐怕隻會讓他們的聲勢更為高漲。”
“可如果什麽都不做,民眾對政府、對共和國的信任隻會更加流失。”
“唉,我也清楚。所以我才會如此苦惱。”
自大戰時期起便身經百戰的萊格,再次疲憊地歎息一聲,目光轉向一旁。
“閣下,您怎麽看?”
“......”
麵對萊格的提問,那位一直默默凝視著愛麗舍宮窗外的中年男子緩緩轉過頭來。
但他並未回答,隻是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閣下......?”
“聽說大戰那年,從這扇窗子飛進來一隻黑猩猩。”
“您......說什麽?”
萊格滿臉困惑地反問,那男子終於張口了。
可接下來的話卻完全不合時宜,和滿室沉重的氛圍格格不入。
“我一直對那隻勇敢的小家夥懷有敬意。它掙脫桎梏,追尋自由,竟一路穿越戰火,抵達連德軍都未曾踏足的法蘭西心髒。這種精神,比起我們這些早已忘記何為‘不斷前行的革命意誌’的人,難道不更值得尊敬嗎?”
“???”
眾人全都陷入“這都什麽鬼話?”的沉默,無法理解這番言語的意義。
而就在這時,那位男子——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總統、溫和共和派的領軍人物保羅·德夏內爾pau eugene ouis desc),微笑著開口道:
“讓我們向黑猩猩的勇氣致敬吧,朋友們。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應帶著勇氣,向它那份無畏挑戰的精神看齊。”
他手中拿著的,正是剛剛從法國駐德大使館送達的最新急電。
......
1922年6月30日,為了解決第二次摩洛哥危機,相關國家代表齊聚瑞士蘇黎世。包括西班牙和英國、表示將協助西班牙的意大利、因意大利的介入而半被迫擔任調解者的德國,以及在最後關頭宣布參會的法國——五國代表團匯集一堂。
至於五國的代表陣容,德國這邊自然是漢斯出麵;西班牙方麵,則是新任首相何塞·桑切斯·古埃拉馬丁內斯jose sanchez guerra y artinez)親自到場。
“我會盡力而為,桑切斯·古埃拉首相閣下。”
當然了,在對待英國暴行這一點上,毛拉和桑切斯·古埃拉兩人的立場也沒太大差別。
“真沒想到會因為摩洛哥的問題,再次和閣下照麵。”
“又是英國惹的禍啊。”
另一邊,英國派來的則是外務大臣貝爾福——碰巧,他也是第一次摩洛哥危機時的首相。
就漢斯個人而言,他更中意在大戰期間多次並肩作戰的愛德華·格雷,如果是他來就好了......但格雷因視力惡化,早已無法繼續公職。
‘唉,要是格雷還在,他或許還能牽製住內閣與丘吉爾,阻止第二次摩洛哥危機的爆發。’
如今他缺席,反倒讓人倍感失落。
“咳,總之既然都到了這一步,我隻希望這次會議不要再像上次那樣混亂。”
“這點我很讚同。”
第一次摩洛哥會議不僅毫無建樹,甚至因波將金號上的叛亂,直接演變成德國、英國、法國、俄國艦隊間的混戰,簡直是一場災難。
如果這次也再搞成那樣,漢斯已經做好了當場咳血上演一出悲劇的準備。
“咳咳,各位久等了。我是意大利首相貝尼托·墨索裏尼。”
就在某人回憶第一次摩洛哥危機、渾身發冷的同時,意大利的代表登場了。對西班牙來說他是援軍,對德國和英國來說卻是個不請自來的麻煩。
這是漢斯和那位一看就是來“火上澆油”的“澆油裏尼”......不,是墨索裏尼的第一次正麵交鋒。
順帶一提,墨索裏尼之所以親自出席會議,是因為他目前兼任意大利外務大臣。
不過說實話,就算另有外相,他大概也會親自現身。
這個腦袋光亮得跟石像巨人一樣的大塊頭,出席此次會議的唯一目的,就是為自己和意大利法西斯抬高身價。
“各位紳士,很高興見到你們。我是保羅·德夏內爾pau eugene ouis desc)。雖然我看到有些人的表情好像並不怎麽高興,不過希望大家能在摩納哥的明媚陽光下放鬆心情。既然難得聚首,不如和睦相處不是更好嗎?”
就在漢斯心裏把墨索裏尼狠狠咬了一遍的當口,又一位國家領導人登場。法國代表、第三共和國總統保羅·德夏內爾,以他那種讓人分不清是圓滑還是厚顏的獨特風格,把現場氣氛搞得一團亂。
“久仰了,總統閣下。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您。”
“啊,墨索裏尼首相,我原本也沒打算親自出馬的,但最近協和廣場那邊實在太吵了。多虧如此,我才得以逃離愛麗舍宮,順便來瑞士散散心,哈哈哈哈!”
德夏內爾大笑著,而墨索裏尼的臉色則有些僵硬。
顯然,原本應該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被德夏內爾吸引過去,這讓他很不爽。
再加上,最初明確拒絕西班牙請求的法國,如今總統又親自登場,而且意圖不明,更讓墨索裏尼感到一頭霧水。
不過,其實連把法國拉進會議的漢斯,都沒想到德夏內爾會親自來。
當然,考慮到曆史上的德夏內爾有別於以往總統,更為積極主動,這種舉動其實也不算太離譜。
隻不過......在曆史上,由於他患有的某種類似夢遊症的“急性精神障礙”與“神經衰弱”病症,而從夜行列車上摔下,導致健康急劇惡化,不得不在上任七個月後辭職,最終在兩年後病逝,未能實現其抱負。
要知道,他可是打敗了勝利首相克列孟梭,以第三共和國曆代總統中最高票數當選的人物。對他本人和法國民眾來說,這都是一樁令人遺憾的事。
不過在這裏,沒有那場列車事故,他也許能順利完成任期。
“啊,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漢斯·馮·喬公爵吧。”
“幸會,總統閣下。您的聲望,我早有耳聞。”
“哈哈,你也不差啊。原本隻在報紙照片上見過,如今親眼一看,不知該說你更有風采,還是說你那張臉下心機無數、熱衷操縱人心。哦,別誤會,這是誇獎,意指你是位出色的外交官!”
哈哈......這到底該笑還是不該笑好呢?
‘話說回來,德夏內爾這家夥,從列車事故前就有精神錯亂的傳言,果然是個行事離奇的人物。’
他就是那種無論正麵還是負麵意義,都無比契合“醜角”一詞的人。
“那個......我也能說句話嗎......”
而被德夏內爾壓得連句完整對話都說不出來的墨索裏尼,明顯是想自己來扮演這角色。
啪、啪——!
“既然差不多都自我介紹過了,就開始正題吧。”
“明白了,那我們各自入座吧。”
然而,他的機會並未到來。
就在大家都快被德夏內爾的喋喋不休折磨得精疲力盡時,貝爾福終於忍無可忍地拍手打斷了節奏。
“願在這場會議的盡頭,是我們所共同期盼的和平。”
第二次摩洛哥危機解決會議,正式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