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人世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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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末除夕,翊京城內張燈結彩,街巷間人聲鼎沸。家家戶戶貼桃符、掛燈籠,孩童們嬉笑著追逐打鬧,商販吆喝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蒸糕、燉肉的香氣,一派喜氣洋洋的年節氣象。
    明鏡司內,眾官吏齊聚一堂,人人臉上洋溢著笑容。今日靖國公賜下年禮,上至高官,下至小吏,皆有封賞。
    祁玉站在人群邊緣,看著官員們領到綢緞、茶葉和美酒,心中既羨慕又感慨。她不過是個剛入明鏡司的小吏,哪敢奢望這些?
    正出神間,忽聽書吏喚她名字:“祁玉,領賞!”她一愣,連忙上前。
    書吏遞給她一份清單,朗聲道:“精米五石、鹽三斤、臘肉五斤、新製棉布一匹、炭火兩擔、桃符一對——祁姑娘,收好了!”
    祁玉雙手接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精米五石,足夠三口之家吃上兩三個月;
    鹽三斤,這可是硬通貨,能自用,也能拿去交易;
    臘肉五斤,醃製得恰到好處,過年正好享用;
    新製棉布一匹,能做冬衣,也能縫被褥;
    炭火兩擔,寒冬取暖,再不必擔心受凍;
    桃符一對,上麵刻著“主公賜福”四字,寓意吉祥。
    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實惠,絕非虛禮。
    旁邊同僚笑道:“祁姑娘,主公說了,這些全出自她的家財,不動國庫一分一毫!”
    祁玉心頭一暖,原來,她這樣的寒門小吏,也能被如此珍視。
    ……
    國公府內也是一派熱鬧景象。
    荀彧端坐在廳堂一側的案幾前,手持銀剪,正仔細修剪著一枝紅梅。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著梅枝,時而剪去多餘的枝椏,時而調整花朵的朝向。將它插入青瓷瓶中,擺成清供。梅枝橫斜,暗香浮動,襯得他眉目愈發溫潤如玉。
    另一邊的書案前,郭嘉正揮毫潑墨。他麵前鋪著幾張紅紙,已經寫好了幾個“福”字。此刻他正懸腕運筆,墨跡在紅紙上暈染開來。寫完後,他滿意地點點頭,將寫好的福字小心地放在一旁晾幹。
    陳登剛從城外巡視農田歸來,額上還帶著薄汗,一進門便笑道:“今年冬麥長勢極好,來年必是豐年!”
    楊夫人親自端了熱茶給他,慈愛道:“元龍辛苦了,快暖暖身子。”陳登連忙接過茶盞,連聲道謝。
    院子裏,孫策正站在梯子上貼對聯。孫尚香和孫權站在下麵指揮,兩人意見卻總是不一致。
    “哥!再往左一點!”孫尚香跺腳。
    “不對不對,明明該往右!”孫權抱臂反駁。
    “你們兩個消停點!”孫策頭疼地扶額,“到底聽誰的?”
    “聽我的!”
    “聽我的!”
    孫策:“……”
    荀彧看著這一幕,不禁莞爾。
    他心想,自從王鏡來到翊京,府裏就越來越熱鬧了。
    現在府中既有文士謀士,又有武將家眷,還有像陳登這樣勤勉的官員,真是人才濟濟。
    雖然有時吵鬧了些,但這份熱鬧反而讓人感到溫暖。
    人丁興旺,是吉兆。主公身邊有這麽多人相伴,是好事。
    他忽然想到,隻可惜曹丕、曹植兩位公子都回譙郡與曹昂一起過年去了,否則府裏還要更熱鬧幾分。
    正想著,忽聽門外傳來一陣笑聲——
    “主公回來了!”
    眾人回頭,隻見王鏡披著大氅,踏雪而歸。
    她風塵仆仆地從外麵回來,剛踏進府門,眾人就紛紛圍了上來。她笑著與大家一一見禮,目光掃過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最後落在孫權兄妹身上。
    “仲謀,尚香,你們也來了!”
    王鏡眼中帶著驚喜,快步走到他們麵前。
    孫權站得筆直,比上次見麵時又高了不少,王鏡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笑道:“仲謀長高了,再過兩年怕是要趕上你兄長了。”
    孫尚香在一旁不服氣地仰起臉:“主公,那我呢?”
    王鏡故作認真地打量她一番,沉吟片刻,才笑道:“尚香嘛……越來越有大人的氣概了,英氣十足,將來必定是江東最能幹的女掌事。”
    孫尚香聽了,眼睛一亮,得意地瞥了孫權一眼,孫權也不甘示弱地挺直腰板。兩人這副較勁的模樣,惹得眾人忍俊不禁。
    郭嘉眉眼含笑:“主公哄孩子的本事,倒是不輸奉孝哄主公時的口才。”
    荀彧含笑看著這一幕,溫聲道:“難得齊聚,不如共飲一杯,辭舊迎新。”
    眾人欣然應和,紛紛入席。席間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孫策與陳登聊起江東農事,郭嘉和荀彧對飲論詩,孫權與孫尚香則纏著王鏡講些翊京趣事。窗外寒風凜冽,屋內卻暖意融融,燭火映照在每個人的笑臉上,顯得格外溫馨。
    待到夜深,眾人舉杯共慶,王鏡環視四周,心中感慨萬千。
    亂世之中,能得此良辰,與摯友親朋共度新年,已是莫大的福分。她舉起酒杯,朗聲道:“願來年風調雨順,諸君平安喜樂!”
    眾人齊聲應和:“共賀新歲!”
    歡聲笑語中,新的一年悄然來臨。
    ……
    與此同時,冀州鄴城的袁紹府邸內卻是一片愁雲慘淡。
    自從徐州一役敗退後,袁紹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頹勢。
    他半臥在床榻上,麵色灰暗,眼窩深陷,曾經意氣風發之姿早已不複存在。
    案幾上散落著空酒壺,侍從剛換上的新酒又被他灌下幾口,辛辣的酒液入喉,卻壓不住胸口的鬱結。
    他猛地咳嗽起來,慌忙抓起帕子掩住嘴,待咳聲止住,帕子上已染了一片暗紅。
    “主公!”一旁的侍從見狀大驚,正要上前攙扶,卻被袁紹揮手製止。
    他粗喘著氣,啞聲道:“無妨……莫要聲張。”
    袁紹的妻子劉夫人站在門外,透過半開的門縫看到這一幕,心如刀絞。
    她轉身快步走向偏廳,召來心腹家臣,低聲吩咐道:“速去尋訪名醫,要隱秘行事,不可走漏風聲。”
    家臣麵露難色:“夫人,若大張旗鼓尋醫問藥,恐怕會……”
    劉氏打斷他,聲音壓得更低,“我自然知道!”
    “所以才要暗中尋找。本初性子倔強,不願讓人知曉他患病,可再這樣下去……”
    她說著,眼圈已經紅了。
    此時的冀州內外交困。黑山軍頻頻襲擾邊境,公孫瓚在幽州虎視眈眈,不斷蠶食地盤;北方的胡騎更是趁虛而入,燒殺搶掠。袁紹麾下謀士各懷心思,武將們也漸生異心。整個河北之地,看似仍由袁氏掌控,實則暗流洶湧。
    夜深人靜時,袁紹獨自坐在窗前,望著陰雲密布的夜空。
    酒壺已經空了,但他仍覺得胸中那股鬱氣揮之不去。曾幾何時,他坐擁四州之地,雄兵百萬,是何等風光?如今卻……
    “咳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袁紹痛苦地彎下腰。
    他覺得自己恐怕時日無多了。但在這亂世之中,一旦主君病危的消息傳出,等待袁氏的,恐怕就是分崩離析的結局。
    他死死攥著染血的帕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袁本初……豈能就此認輸!”
    然而話音剛落,一陣天旋地轉襲來,他眼前一黑,重重倒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