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水十八洲——
    舊領主的莊園修繕好了，臨水而建，渾濁的殘月形湖水如同一塊上了年頭的黃玉。
    艾蕊薩靜靜地躺在湖邊水貂皮地毯上吃八寶茶，大片死去的魚兒翻起肚皮浮在水麵，身體扭曲，尾巴僵硬，看起來格外瘮人。
    全身焦糊腐肉的苔麗絲俯身低語道，“主子，奧斯曼和高加索的使臣來了，說要見您。”
    “把以撒喊來。”艾蕊薩淡淡地說道，“聽聽使臣大人有什麽指示。”
    一盞茶後——
    兩個油膩的男人站在銀灰色的水貂皮地毯上，一個地中海，一個大肚子。
    “見過艾蕊薩殿下…”
    “叫我領主。”
    艾蕊薩一記眼刀冷冷掃過去，簡扶著她坐起來。
    “二位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是，領主。”地中海男人堆笑說道，“什麽寒舍，有您這樣的絕色美人在，簡直就是神仙府邸。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哈哈哈。”
    地中海眼神貪婪，舔著幹澀的嘴唇，仿佛艾蕊薩已經是囊中之物。
    “自打本座到了灰水莊園，每天來這裏恭維我的人多的是，二位若是沒什麽正經事，就退下吧。”
    艾蕊薩轟蒼蠅般揮揮手說道，二位使者的諂媚笑容僵在臉上，簡冷冷地做出請的手勢。
    “不，您最好聽我說完，這灰水十八洲曾是四國貿易往來的重要門戶，可如今詭霧彌漫，屍林遍野，為促進和平與經濟…”
    大肚子男人還算禮貌地說教道，被艾蕊薩砸東西的清脆聲打斷了。
    “原來，是想使喚本領主給你們打掃戰場啊，活不能白做，說吧，給多少好處？”
    “談不上使喚，就是領主大人一句話的事。”大肚男揚著下巴說道。
    聞言，艾蕊薩心中了然，原來是想白嫖的。
    答應，就會被人打上好使喚的標簽，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以後想拒絕都難，對方每次都有“無法拒絕”的理由。
    “兩個月前，以撒將軍驅使大批拜占庭的傀儡亡靈入侵波旁的蘭納鎮，迫害眾多平民，破壞灰水十八洲的生態環境，這已經引起國王不滿了…”
    “破壞灰水十八洲…我問你，這灰水十八洲究竟是我的地盤，還是你們的地盤？”艾蕊薩再次打斷了他。
    三番兩次被粗暴地打斷，任是大肚男脾氣再好也忍受不了。
    “按照十年前的《灰水合約》，灰水十八洲北部的兩個洲隸屬我高加索。”
    “不過既然您想要，我可以奏請國王，恩準您代為管理，每年進貢兩萬金幣即可。”
    “還有，不知道深淵的神君有沒有教過您社交禮儀，在別人說話時隨意打斷是相當沒教養的行為，這不僅會損傷您的尊嚴，更會讓您的家族蒙羞。”
    “咯咯。”艾蕊薩冷笑道，“別人？你在本領主麵前，也敢自稱為人嗎？苔麗絲，給我掌嘴！”
    掌嘴，不是甩巴掌，而是找兩寸厚的竹板猛抽門牙。
    苔麗絲自從被墨菲斯托推下火海後，燒得外焦裏嫩，丟在佩特拉城裏爛了好幾天才艾希禮的人被發現，那時候她身上爬滿了白蛆。
    全身爛肉，爛成布條的衣服隨風搖擺，走來便臭氣撲鼻，大肚子男人嚇得瑟瑟發抖。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乃高加索使臣，你這般折辱我，打得是高加索的顏麵。”大肚男顫抖著威脅道。
    “灰水十八洲是阿瓦塔自古以來的固有領土，你高加索屢次進犯，先是因為擅自挪界碑的事與波旁軍在灰水打仗，後來為跟奧斯曼守軍爭女人在灰水開戰。”
    “這片土地上的血從來沒有幹涸過，平民被當成獵物殺戮取樂，漂亮的男女被當成商品，你們甚至舉辦殺戮比賽，為爭魁首不惜殺死嬰孩。”
    “恕我直言，在坐的各位，都是泯滅人性的畜牲。”
    艾蕊薩踩著珠光高跟鞋從王座上走下來，黑灰色拖地裙擺上華美的鑽石流光溢彩，像是銀河流下九天。
    “阿瓦塔君主無能，我就來替他來收複失地，你一個侵略者，有什麽資格，站在我的土地上控訴我莫須有的殘忍？”
    “領主，可屍林裏的詭霧已經汙染到了奧斯曼的水土，平民們十分痛苦，聽說您仁慈寬厚，愛民如子，我們的君上隻是希望您能適當削弱法陣。”
    地中海男人語氣恭敬地說道，“倘若您願意付出一點代價解除邊城居民的痛苦，我們邊城所有人將感激不盡。”
    “您初來乍到，想必人手短缺，邊城中有許多流放之人，作為見麵禮能送給您，這些流放之人罪孽深重，傾盡血肉之軀建設灰水城，便是光榮贖罪。”
    “早這樣不就行了嗎？”艾蕊薩推開窗戶，看著窗外的以撒遞來純黑玫瑰。
    “那個地中海的，多學學人家，一張嘴臭烘烘的，早晚讓人割了舌頭。”
    以撒摟著艾蕊薩的腰身，抱著她坐在窗台上，“你呀，嘴巴像刀子似的，高加索王室當年可是阿蘭提亞頭號悍匪，你給人家留點麵子。”
    “王室怎麽跟土匪扯上關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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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蕊薩譏笑著把玩手裏的黑玫瑰，剔去尖刺斜插在以撒鬢邊。
    “王室？本來就是波旁南部山脈裏的半巨人，占山為王當了土匪，燒殺淫掠無惡不作，再後來起義建立了王國。”
    艾蕊薩心裏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更何況是事關重大的外交事宜，以撒這是又要作大妖啊！
    “哪有你這樣揭人短處的。算了，今個兒本領主心情好，你們有什麽要求都可以盡管提。”
    自從以撒露麵，地中海早就氣得鐵青的臉色變得頗為精彩，有憤怒，有悲傷，更多的是…靈魂震顫的恐懼。
    “領主，倘若您能管束好領地裏的亡靈，不隨意滋擾邊境村莊的話，就是我們平民最大的心願了。”
    “準。”
    艾蕊薩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方糖價貴，也隻有低賤的平民會有這樣一口潔白如雪的牙齒。
    “鄰居有難，我們自然要守望相助，隻不過我們這裏糧草匱乏，府兵們背井離鄉生活困苦，甚至住的都是棚子。”
    一味的幫忙隻是
    “你在這要飯呢？”以撒小聲埋怨道。
    隨即高聲命令道，“你們倆明兒送五百民夫過來，給我們搭建工棚，再送八千斤糧草，一百個美女，往後每月進貢千斤魔獸肉。”
    “美女？！”艾蕊薩暗自咋舌，“這怎麽像打劫？”
    “學著點吧，此等蠻夷，畏威不懷德。”以撒點了點艾蕊薩的鼻子，“既要仁慈寬厚，但更要有威嚴。”
    “阿伽門農，老子給你臉了！”地中海忍無可忍地咆哮道。
    “你從前給教會當狗腿子耀武揚威，老子給你三分薄麵，如今你叛逃到這乳臭未幹的魔君崽子手裏，老子便新賬舊賬一起算，教你怎麽做人！”
    當初的【黑色霧區】，早就晉級成【死忌禁區】，釋放的瞬間如同天狗吞日，仰頭看去，長穹之上的太陽仿佛被撕得粉碎。
    大地光芒被吞噬殆盡，眼前隻剩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耳邊隻剩死靈怨毒狂亂的低語。
    一片片蒼白紙錢在黑霧裏蹁躚飛舞，仿佛一場盛大的葬禮。
    “你是不是當老子不存在？！”艾蕊薩惱怒地說道。
    以撒伸手拉住她的袖子，“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我去衝鋒陷陣，你負責做個傀儡，做個吉祥物。”
    艾蕊薩收起禁區，黑霧散去，柔弱的微光撒下，依舊霧蒙蒙的，仿佛剛才那至暗的幾秒鍾隻是眼花產生的幻覺。
    大霧散去，地中海和大肚子驚恐失措地貼在一起。
    “把我要的東西拿來，否則等待你的就是死，想想你的妻兒老小，不要給自己招禍事來。”以撒俗套地威脅道。
    “瞧你這路子，你小主子應該是隕落的黑日邪神信徒吧，神格早就泯滅，遑論複活邪神逆天而行，你們…注定會死。”地中海跌坐在地說道。
    “我們自然會為聖神光榮地犧牲。”
    “以黑日聖神的名義。”以撒笑著用食指和中指輕點了一下眉心，“在重啟世界的偉大事業前，所有人…都會死。”
    “快去準備吧，這灰水十八洲的亡靈惡靈可不長眼，三日內，看不到我要的東西，我可不敢保證你們領地的居民人身財產安全。”
    地中海和大肚子屁滾尿流地跑了。
    卡修斯挎著竹籃噠噠走進來，他穿著一條天青色的竹紋外袍，腳上穿著清涼的木屐。
    “搬家搬得匆忙，也沒帶個手藝好的廚娘來，我今兒去了集市，買了幾樣早點。”
    竹籃放在桌上，掀開蓋子，隻見晶瑩剔透的小籠包，桂花乳酪，烙肉餅，還有一碗氣味馨香的鴨子肉粥。
    “還是你想得周全，你不曉得，深淵派來的那群人這時辰還睡懶覺呢。”
    艾蕊薩掰開筷子，夾起透著粉嫩肉餡的小籠包放進嘴裏，輕輕一咬，鮮美肥膩的湯汁湧進口腔。
    “你跟那些畜牲較什麽勁，管他什麽時候起床，隻要不亂咬人就是給咱們省心了。”以撒扯了塊肉餅說道。
    “這是什麽肉？好勁道啊。”
    “好像叫藍環章魚…”
    “你特麽想毒死我啊！以後買來的東西，你先試毒。”
    “逗你玩的，這是刺玫山羊的肉。”
    “別惡心我，老子不吃蟲子拌飯”
    “這怎麽了？”
    “那玩意還有個別名，叫蠱引魅魔，肉裏寄生蟲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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