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雲朝顏身形一晃，不由笑了。
    書房裏，雲康還在說：“雲朝顏現在人之將死，她想要什麽，就滿足她吧。”
    雲曦月乖巧地說：“嗯，我懂爹的意思，都聽爹的。”
    雲康笑了笑，安慰她：“你要是實在喜歡，以後，也會是你的。”
    反正她很快就要死了，等她死了，所有東西都還是你的。
    雲朝顏聽出了他華麗的意思，目光迅速被冰封，冷到可怕，拿著裝了翠羽的木盒轉身，始終沒有再敲響那道書房的門。
    她毅然離開，遠處的院子裏，參天茂密的樹枝上坐著一個人，將書房和門口發生的一切全部收入眼底。
    “難得看你這麽高興……”
    決定跟出來看看，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樣的畫麵。
    男人的聲音很輕，在看著雲朝顏離去後，視線通過窗戶，落在裏麵的那對父女身上，漆黑的眸子漸漸染上冰霜。
    風吹動他手腕上的長長鐵鏈，發出風鈴一般清脆的聲音，一晃眼，人又消失了。
    雲朝顏回到偏院。
    環翠正坐在飯桌前，眼巴巴地看著飯菜，肚子餓得咕咕叫卻沒有動，一直在等她。
    “小姐，要吃飯了嗎？”她欣喜地迎上來問。
    雲朝顏臉上覆著寒霜，看到她笑容燦爛的小圓臉，先是一怔，然後緩緩吐出一口堵在胸口的濁氣，整個人輕鬆不少。
    “嗯，可以開始吃了，我先把東西放回去。”
    說完，將翠羽重新放進臥房，正準備離開時，忽然看見窗戶被人微微打開了一條縫。
    縫很小，隻能隱約看見一絲天光，若不是雲朝顏每天都會特意將門窗緊閉，根本不會注意到。
    她走過去仔細觀察了那扇窗戶，問環翠：“你剛才把我房間的窗戶打開了？”
    環翠正在布置碗筷，疑惑地搖了搖頭。
    “沒有啊。小姐之前說過，門窗都不能隨意打開，怕……他被人看到，所以環翠從不敢碰。”
    “那這窗戶是怎麽回事？”
    環翠走進來看了看，撓頭道：“是不是風吹開的？今天的風可大了！我在外麵打掃的時候，樹葉被吹得到處跑。”
    聞言，雲朝顏扶著窗戶看了看，發現確實有些鬆動，關不嚴實。
    “這偏院實在太破了，改天修一修，再過一段時間，等新宅整理好後，我們就能找機會搬過去了。”
    上次花高價在外麵買的新宅子，雲朝顏特意讓夏嬤嬤幫忙盯著，雇人把裏裏外外重新打理一遍，以後好入住。
    把窗戶重新關上，雲朝顏才和環翠一起去吃飯。
    第二天，雲朝顏去給陸黎安施針之前，先去那處新宅看了看，打掃工作已經進行到一半，還算順利。
    國公府內，陸黎安又滔滔不絕地說起試藥時的細節，說他隔著紗幔看到的紅色衣角，說他醒來之後每天都在期待見麵……這些話，雲朝顏上次就已經聽過了。
    她放下手中的銀針，有些無奈。
    “陸公子，這些你已經和我說過了。”
    陸黎安一愣。“都說過了？那我有沒有說過她試藥的時候，給我寫過一張字條？”
    “這個也說過了。”
    “……抱歉，難得有人願意聽我說這些，平時我和曦月說的時候，她好像不太喜歡那段日子。”
    她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敢提，怕聽多錯多，露出破綻。
    雲朝顏施完最後一針，看著躺在床上滿臉懷念的陸黎安，說：“人總是要向前看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陸黎安沉默了很久，久到雲朝顏以為他已經睡著。
    就在她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他的聲音突然傳來。
    “哪有那麽容易過去？現在我每天晚上做夢，都會回到那段時光，那段痛苦又甜蜜的時光。”
    這段時間，陸黎安越來越喜歡黑暗，就連晚上也時常不點燈，似乎隻要沉浸在黑暗中，就能重新回到那時。
    就連那嗆鼻的藥味，都讓人沉迷。
    而他懷念的那段時光，卻是雲朝顏最不願想起的時光，是她一切悲劇的開始。
    不想再提。
    “今天感覺如何？”她岔開話題。
    “好多了，我應該可以出門了吧？不走遠。”
    雲朝顏知道他想去找誰，卻當聽懂，點點頭。“嗯，但不能動武，你體內的餘毒還沒有徹底清幹淨，今天我會重新給你一份藥方，以後就吃這個。”
    說著，她轉身在書桌坐下，提筆要寫藥方，剛落了一點，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試藥的時候，曾給陸黎安寫過祈願字條，他可能會認出自己的字跡。
    陸黎安已經起身換好衣服，見她遲遲不動筆。“大夫？怎麽了？”
    雲朝顏又重新把筆放下。
    “我還是口述吧。”
    陸黎安雖然有些疑惑，但並沒有多問，隻是認真地記下她說的每一個字。
    離開國公府，雲朝顏直接去了濟世堂，一直到傍晚才終於回家。
    她剛邁進大門，突然被門口的崔嬤嬤叫住，好像是特意在這裏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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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二小姐，您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平時崔嬤嬤對雲朝顏總是冷嘲熱諷，尤其是上次起衝突，幫她教訓了一頓之後，看她的目光都充滿陰狠，今天卻滿臉笑容，顯得無比熱情。
    雲朝顏皺眉避開她要來攙扶的手。
    “事情做完了，當然回來得早。”
    說完，繞過她準備回偏院，卻被崔嬤嬤再次攔住。“二小姐，您先別走啊，盛姨娘讓您過去一趟。”
    自從不去試藥之後，娘就很少再找過她了。
    雲朝顏皺起眉。
    “她找我幹什麽？”
    “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就是讓您過去。”
    雲朝顏想了想，多半是因為雲朝顏要翠羽做鳳冠的事，娘一向關心雲曦月多過她。
    “好，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從濟世堂回來，她雖然摘掉了帷帽，沒有再佩戴可以變聲的銀針，但衣服還沒換，上麵沾著淡淡的藥味。
    可崔姨娘卻一把拉住她。
    “不用換了，盛姨娘正等著呢，讓您現在就過去，走吧，走吧。”
    一邊說，帶著她迅速朝盛姨娘居住的院子走去。
    與此同時，雲朝顏居住的偏院之中。
    盛姨娘正鬼鬼祟祟地站在房門外。
    雲朝顏被崔嬤嬤帶走，環翠又被她故意支開，現在這裏一個人也沒有，她快步走上前，將早上從鎖匠那兒買來的鑰匙插入鎖孔，一邊擰，一遍嘀咕：
    “我就不信，這個房間我還進不去了！”
    她開得認真，根本沒有注意到房內有一道高大的人影一閃而過，其中還伴隨著很輕的鎖鏈聲。
    盛姨娘埋頭鼓搗了一會兒。
    啪嗒一聲，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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