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急遞儼然又給江知晚一記沉重的打擊。
    羌人大軍壓境，連破五城，儼然已有勢不可當之意。
    大璃雖為天朝大國，可連年的戰亂早已耗盡了它的元氣，無論兵力還是財力早已不足以應付一場大戰。羌人善戰，趁著這個局勢來攻，想必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江知晚臉色煞白，顫抖著雙手把折子放了起來。
    如今外有強敵，隻有裴祁淵醒來才能主持大局，否則哪個環節出錯都難保不會江山覆滅。
    她深深吸了口氣，似是下了什麽決定。
    走到孟百川麵前屈膝跪了下去。
    孟百川一驚，剛想扶她起來，卻見她深深磕下一個頭去。
    “孟神醫，請您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無比救活皇上。”
    孟百川心頭動容，呲牙咧嘴的道：“你這孩子，老夫當然會全力施為，你跪不跪我都是一樣的。”
    “不！”江知晚眼神堅定，“我是說移毒換血。”
    孟百川一驚，剛要拒絕，江知晚卻趕在他之前開口。
    “我知道孟神醫醫者仁心，但如今大軍壓境國事凋零，早已容不得你我思考。皇上身係蒼生，生死存亡隻在一息之間，求孟神醫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同意我與皇上移毒。”
    孟百川緊擰著眉，“可是，這小子待你如珠如寶，若是他醒了知道你出了事怕是會心脈俱斷的啊。”
    “不會！”江知晚道：“我會給他留封信，讓他安心，況且解了毒之後有孟神醫在旁醫治，想必皇上不會有大礙。”
    說罷，便又磕了個頭下去，卻再也沒有起來。
    孟百川愁腸百轉，半晌哀歎一聲道：“好吧，老夫答應你。”
    江知晚頓時破涕為笑，連連感謝他，“多謝孟神醫成全。”
    孟百川答應的不情不願，“哼”了一聲訓斥道：“你倒是如願了，這小子醒了還不知道要怎麽同我鬧呢。”
    江知晚站起身，安撫道：“不會的，我都會在信裏交代清楚。”
    說著，又急不可耐的問：“那咱們什麽時候開始？”
    孟百川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移毒換血需要準備的東西不少，三天後吧。你有要交代的也趕緊交代完，省得死都不安心。”
    江知晚含笑著連連點頭，把他送到門外。
    出了正殿，青杏頂著紅腫的眼睛道：“娘娘，您回去歇歇吧。”
    她方才在門外都聽到了，心裏刀割般的痛，但自己隻是個奴婢，除了在剩下的幾天好好伺候她，其他什麽也做不了。
    江知晚心情舒朗，搖了搖頭道：“歇不得啊，你去讓人準備馬車，我要出宮一趟。”
    既然準備赴死，家裏的事總要有個交代。
    這世上唯一讓她放不下的就是裴祁淵和家人了。
    到了江府，闔府上下的人都沒想到她能突然回來。
    先前聽說她封了妃，老太君還替她高興的流了眼淚，以為總算盼到苦盡甘來了。
    可哪知還沒樂嗬兩天便傳來了邊境開戰的消息。
    江如海帶著全家匆忙出來迎駕，江知晚和眾人打了個招呼，便把父親和祖母叫到了書房。
    甫一進去便跪倒在兩位麵前。
    江如海驚訝的道：“這是怎麽了？何須行如此大禮？”
    江知晚含淚道：“女兒不孝，不能在父親祖母麵前盡孝了。”
    老太君還以為她是為著想家內心難安才會如此，便歎了口氣道：“家人都知道你在宮中做了娘娘，誰會挑你的不是？再說哪個女子不成婚，也沒用一直在父母麵前盡孝的道理。”
    “隻要你能伺候好皇上，便是對家人的慰藉了。”
    江知晚搖了搖頭，眼淚瞬間滑落下來，她看著父親道：“不是，是女兒準備赴死。”
    隨即把發生的事和怎麽解毒說了一遍。
    兩位老人越聽越心驚，到最後老太君已經泣不成聲。
    “怎麽會這樣，就沒有別的方了？”
    江知晚緩緩的搖了搖頭，“若是有，也不會到如此境地了。”
    江如海抱著女兒的頭，眼睛紅了起來，連連錘著她的後背道：“好好好！我養出的好女兒，知道忠君愛國。”
    “隻是這讓我如何舍得！”
    江知晚心生劇痛，眼見著老父親已經白發蒼蒼，因著自己的原因顛沛流離，看起來比同齡人老了十歲不止。
    她愧疚的道：“都是女兒連累了家裏，讓父親傷心了，女兒該死。”
    江如海搖了搖頭，“都是命，是命啊！”
    他吸了吸鼻子，把女兒扶起來，“不過你的忠義之舉為父是讚同的，咱們江家滿門忠烈，到了你這能延續這個家風是好事，若能換得皇上安然，也算是值了。”
    老太君卻不這麽以為，她傷心欲絕的道：“你倒是把話說的輕鬆，可憐我孫女要賠上一條命去，我可就這一個孫女！”
    江知晚走到祖母麵前再次跪下，埋頭在她懷裏哭了起來，“祖母，是孫女不孝。”
    老太君傷心欲絕，撫摸著她的發頂道：“你自小要強，我早說你以後的路不順遂，那算命的還說你是大富大貴之相，以後定會長命百歲。如今看來都是蒙我的。”
    江知晚抱著老太君哭了一通，許久之後才平息了一下情緒，安慰道：“祖母別傷心，哥哥們都已成人，以後有他們照應你，皇上看在我護主的份上也會拂照江家的。”
    老太君淚如雨下，“可是用你的命換來的富貴還有什麽意義？”
    江知晚勉強擠出個笑來，“我這麽做總歸是大義，還望父親和祖母不要太過傷心。”
    時辰已經差不多了，江知晚不得不回宮去，她在院中給父母祖母深深的磕了三個頭，決絕的道：“知晚辭別長輩了，你們隻當沒生過我吧。”
    說罷，便利落的轉身大步離去。
    身後哭嚎一片，沒有人注意到樹梢晃動了一下，一個黑影悄然離去。
    回了宮，江知晚又馬不停蹄的開始寫信。
    她能想象裴祁淵醒後知道自己替他死的事該有多難過。
    保不齊還會牽連孟神醫和其他人，她總要做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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