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比任何傷痛都更讓人窒息。蘇禹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
    他眼中的銳利光芒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人壓垮的疲憊和頹喪。
    柳悠的聲音如同冰泉滴落：“亂世也好，末世也罷，至少……有我們在，至少可以保你自身無虞。”
    她的話語很直接，她本就是詭異，哪怕有著和人一樣的喜怒哀樂，也絕不會對人有什麽奉獻精神，隻要蘇禹無事，寅國沒了都無所謂。
    “生死本就是平常之事，何必把每個人都看得那麽重要？”
    兵戈戰鬼熊熊燃燒的頭顱憑空浮現：“你經曆過的戰鬥已經不少，應該知曉詭異大勢下的生存規則。”
    蘇禹微微側頭，勉強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你說的對，我沒有一人拯救世界的本事，種種遭遇，不過是我的不忍心在作祟。”
    “隻是……每次讓我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看著城市被毀，看著怪物肆虐……我……”他喉頭哽住，後麵的話說不下去，眼神中的迷茫和頹廢更加濃重。
    現實的殘酷，一次次的挫敗，讓他對自己的能力和目標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懷疑。
    “哼，廢物。”
    就在蘇禹心緒低沉之際，一個冰冷、霸道、充滿無盡戾氣與嘲諷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他識海深處炸響！
    “螻蟻的死傷就讓你消沉至此？雙鬼護道的命格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成就一番事業，怎會出在你這種廢物身上！”
    “龍帝！你不也大業未成死在邪神手裏，現在的你還是你嗎？何必在這裏嘲笑蘇禹！天生為善不是錯。”
    柳悠毫不留情的頂了回去，和兵戈戰鬼一同將那道意誌的威壓頂了回去。
    “嗬，朕的確不能算作原本的姬蒼。”
    姬蒼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那又如何？敗就敗，縱是重來一次，朕也從不後悔踏上超凡入聖之路！若隻會屈服天命，自欺欺人，那你蘇禹也不過是隨風消散的眾生之一，為善為惡，毫無用途！”
    這誅心之言，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蘇禹的心髒！他身體劇震，臉色慘白，不是因為意誌的衝擊，而是因為姬蒼話語中那赤裸裸的、無法辯駁的真相！
    他的頹廢，他的無力，在姬蒼這種即使化為魔念也要重登巔峰、隻為再戰的滔天意誌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與其在這自怨自哀，倒不如獻祭你的身心，你做不到的事情，朕來做便是。”
    “不可能！”
    柳悠語氣不善：“蘇禹幫你存續意誌，你現在想反過來奪舍他？？”
    “詭異屠殺人類的時候想過人類會有喪親切膚之痛嗎？僅在你們身上適用的東西，有何在意的必要。”姬蒼話語間盡是漠然。
    “你說的對，陛下。”
    蘇禹無奈歎口氣：“也許想要改變世界，我們這種人還是不行。”
    “朕可以等你，等到你想清楚的那一天。”
    姬蒼發出了沉沉笑聲。
    一朝君王，網羅天下人才無數，對於蘇禹命運的選擇，已然篤定。
    他話鋒一轉，略帶感慨道：“吾子一脈還有留存倒是令朕意外，也罷，不為大景，也不為馭龍使命，隻為自己而活才能見證千年後的時代。國師留下的東西，還藏著掖著幹什麽？”
    蘇禹表情一怔，從懷中摸出了那片羽毛。
    火焰般的紅色羽毛通體散發著淡淡的霞光，仿佛與世界隔絕。
    他本以為這是姬昊雲給的什麽特殊詭器，結果目前為止都沒有發現它的特殊之處。
    “憑你還沒那個本事引起它的注意，放開心神，朕來操控。”
    “不行！”柳悠連忙阻止：“別相信他！蘇禹！”
    “沒事的，柳悠。”
    蘇禹的聲音沙啞而平靜，隻是猶豫了幾秒就下定了決心：“龍帝陛下比遠比我了解宗玄欽。”
    柳悠深深看了蘇禹一眼，從他眼中看到了那被強行點燃、雖微弱卻不再熄滅的火焰。
    她不再多言，素手結印，精純的霜寒鬼氣洶湧而出，白霧將四周籠罩，瞬間在蘇禹周圍構築起隔外界魍域。
    下一刻，暗紫色的紋路遊走全身，蘇禹雙目儼然漆黑一片，就連聲音都截然不同。
    “國師啊國師，你到底還隱瞞了什麽。”
    操控蘇禹身體的姬蒼麵色深沉，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探究。
    柳悠的聲音在魍域內響起：“姬昊雲提到過，宗玄欽從天外隕星墜落的地方遇到此物，當時他做了什麽不知道，隻是在後續的記載中留下一句待後人機緣。”
    “不屬於這個世界之物，看來，朕所猜不錯，國師等的不是人，是時機。”
    姬蒼當即運轉體內機能強納魔氣，掌間黑風呼嘯，催動其中隱含的熾熱！
    隨著溫度散發的刹那，這片由頂級怨鬼之力構築的魍域，竟然發出一聲輕微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哢嚓”聲！
    羽毛靜靜懸浮在蘇禹掌心上方，通體流轉著如夢似幻的七彩霞光，霞光內部仿佛有星辰生滅，有混沌初開。
    一股宏大、古老、純淨、卻又帶著一種與此界法則格格不入的“異界”氣息，如同無形的漣漪般擴散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魍域。
    柳悠虛幻的身影瞬間變得無比凝重，甚至帶著一絲驚悸。
    她無法知曉其中力量本質，隻感覺到這片羽毛蘊含的力量層次之高，性質之奇特，遠超她的想象！
    她的魍域正在被這股異界氣息緩慢地“解析”和“排斥”，仿佛這片空間在羽毛麵前顯得過於“低級”和“狹隘”。
    在那片色彩與低語交織的混沌深處，一個“景象”如同烙印般，猛地撞入了這片現實！
    那是一片燃燒的星穹！無盡的星辰並非冰冷死寂，而是在燃燒，釋放著磅礴而熾烈的光與熱！而在那億萬燃燒星辰拱衛的中心，一道身影傲然獨立！
    她的身形並非多麽高大，卻給人一種頂天立地、撐開宇宙星河的磅礴之感！
    她身披的並非衣袍，而是由純粹的光與焰編織而成的戰衣，流淌著太陽核心般的金紅色澤，邊緣跳躍著焚滅虛空的紫炎。
    絕世的麵容在熾烈的光芒中有些模糊，但那驚鴻一瞥的輪廓，已足以讓天地失色。
    那道僅僅是站立虛空的身影，周身散發出的恐怖威壓，就讓周圍的燃燒星辰都為之搖曳、俯首！
    那是一種掌控著極致光與熱、焚盡八荒、睥睨寰宇的絕對力量！
    姬蒼的意誌在識海中發出低沉而滿足的哼聲，如同猛獸看到了值得一戰的獵物：“異界強者！你…是何人？”
    遠比星辰還要璀璨的雙目注視而來：“震宇挾空—穹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