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蕭哥哥好厲害！”
    小雅用力點頭，嘴角還沾著一點湯汁，眼睛笑得彎彎的。她拿起一塊煎肉粒，先是遞給蕭穹：“哥哥吃！”
    然後又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旁邊安靜喝湯的楚書然，鼓起勇氣，用小手拿起另一塊看起來煎得特別好的肉粒，怯生生地遞向楚書然：“仙女姐姐…你也吃這個…香香的！”
    楚書然微微側目，看著小雅那雙清澈又帶著點膽怯和期待的大眼睛，以及那塊被小手捏著的、油汪汪的肉粒。
    她沉默了一瞬，就在蕭穹以為她會婉拒時，楚書然卻伸出筷子，極其輕巧地接過了那塊肉粒。
    她對著小雅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算是感謝。
    “仙女姐姐也吃了！” 小雅開心地笑了，仿佛得到了某種認可。
    蕭穹看著這一幕，心中那份因城市陷落、戰友犧牲而帶來的沉重悲傷，似乎也被這小小的溫暖互動衝淡了一絲。
    然而此刻，夏嶼玄的意識，正通過楚書然身上的印記，清晰地“觀察”著荒野上發生的一切。
    他觀察到了那台憑空出現的便攜廚房，看到了蕭穹熟練的操作，看到了那充滿科技感的設備運作。
    “係統…”
    夏嶼玄露出了一絲感興趣的神色：“憑空造物…能量物質化…”
    這所謂的係統，在科技上至少是領先當前人類水平的。
    隻是不知到底從何而來，是外域之物？還是……？”
    他能確定的是，蕭穹身上是沒有天命的，元星意誌並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這說明係統也並本土之物。
    那穩定、高效、規則明確的運作方式，充滿了“秩序”的味道。
    荒野上，蕭穹和小雅的笑聲被風吹散。楚書然依舊靜立如雕塑，仿佛隻是這荒涼景色的一部分。
    隻有她微微低垂的眼睫下，一絲極其隱晦的幽暗光澤一閃而逝，如同深淵投下的倒影。
    邪神喜歡吃煎牛肉嗎？
    在虛空裏待久了會餓肚子嗎？
    ……
    一堆奇怪的念頭從楚書然腦子裏冒了出來。
    當然她肯定不能說出來。
    不然夏嶼玄會讓她知道當初修煉功法的那點苦根本不算苦。
    懸浮摩托如同歸巢的夜鳥，輕盈地滑入城市邊緣的平坦大道。
    龐大的城市輪廓在暮色中緩緩鋪開。
    巨大的廣告牌在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上無聲輪播，流光溢彩。
    磁懸浮軌道似乎停運了，公路上擠滿了各式車輛，尾燈匯成一條緩慢移動的紅色長河。
    空氣淨化塔依舊工作，但頂端的燈光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城市的脈搏，在引擎的轟鳴、人群的嘈雜和遠處隱隱的防空警報試音中，沉重地跳動著。
    蕭穹的懸浮摩托是這條擁擠道路上唯一的異類。它懸浮在離地半尺的高度，流線型的車身反射著夕陽最後的餘暉和逐漸亮起的城市燈火，與周圍沾滿泥汙、冒著尾氣的鋼鐵洪流格格不入。
    他沿著一條寬闊的濱江大道平穩前行，避開了下方擁堵的車流。
    夕陽巨大的金紅色圓盤正沉入對岸參差不齊的建築群之後，將天空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與深紫。
    餘暉潑灑在波光粼粼的江麵上，被緩慢行駛的貨輪和拖船切割成跳躍的光帶，與岸邊逐漸亮起的、略顯雜亂的霓虹燈和居民樓的萬家燈火交織在一起。
    風帶著江水的微腥、汽車尾氣和遠處工廠的氣息吹拂在臉上。
    懷裏的小雅趴在摩托前緣，小臉貼在防護罩上，大眼睛裏倒映著下方閃爍著點點燈光的河流和兩岸逐漸亮起的、或明亮或昏黃的燈火。
    她伸出小手，指向江麵上一條亮著彩燈的小遊船。
    “船船亮亮的！”
    蕭穹的心弦被這聲童稚的驚歎輕輕觸動。
    他側過頭，夕陽的最後一抹金輝溫柔地描摹著楚書然的側顏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靜謐的陰影。
    她靜靜地望著前方，江麵的波光在她深邃的眸子裏靜靜流淌，那些人間燈火似乎也無法真正溫暖她周身散發的微涼。
    如果不是發生了那麽多事……蕭穹幾乎要沉醉在這落日熔金、燈火初上的溫柔暮色裏。
    一種強烈的、帶著酸楚的眷戀感湧上心頭。眷戀這平凡而堅韌的人間燈火，眷戀這劫後餘生般的短暫寧靜，眷戀小雅眼中那份未被徹底磨滅的純真。
    他甚至想讓這輛超越時代的摩托就這樣懸浮下去，永遠徜徉在這條被落日與人間燈火溫柔包裹的江邊路上，遠離那些血腥、犧牲和絕望的陰霾。
    然而，一條來自臨時加密頻道的官方信息跳了出來，將他拉回現實。
    [寅國異常事件處理總局·臨時重建委員會]
    [緊急通告]：所有在籍外派調查員，請於收到信息後24小時內，向所在區域最高安全節點坐標已同步）報到登記，並接受召回指令。
    總局重建工作已啟動，亟需力量歸建。重複，所有在籍外派調查員，請立即報到並接受召回。
    “蕭穹調出地圖，一個醒目的綠色標記在城市的中心區域閃爍——那是臨時的安全節點坐標，一座被征用的、加固過的舊政府大樓。
    “我們先去報到點。小雅……” 他看向懷裏依舊好奇張望的孩子。
    楚書然接口道，“城市有民政和福利機構設立的臨時收容點，就在安全節點附近。設施雖然簡單，但安全有基本保障，有專人負責照料和尋親登記。這是目前最合適的安排。”
    蕭穹低頭看了看小雅，小女孩似乎感覺到了離別的氛圍，也抬起頭，大眼睛裏帶著一絲不安和依賴，小手緊緊抓住了蕭穹的衣角。
    蕭穹心中湧起濃濃的不舍，但理智告訴他這是最好的選擇。
    他用力揉了揉小雅的頭發，努力讓笑容顯得輕鬆：“小雅乖，待會兒姐姐帶你去一個有好多小朋友和阿姨的地方，她們會幫你找爸爸媽媽，蕭哥哥辦完事就回來看你，好不好？”
    小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小臉埋回蕭穹懷裏。
    懸浮摩托微微調整方向，在下方無數或好奇或麻木的目光注視下，朝著城市中心那片燈火最為集中、也象征著戰時秩序核心的區域加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