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像融化的金子，鋪滿了南城一中的林蔭道。張濤拖著行李箱站在教學樓前，抬頭望向掛著"高三(1)班"牌子的教室窗口，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張濤，原高三(7)班第一名，現轉入我班。"班主任唐老師推了推金絲眼鏡，聲音不冷不熱，"希望大家多幫助新同學。"
    教室裏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張濤攥緊了書包帶，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他能感覺到四十多雙眼睛像x光一樣掃過自己，那種審視的目光讓他後背沁出一層細汗。
    "你就坐薑凡旁邊吧，靠窗倒數第二排。"
    張濤順著唐老師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穿著整潔白襯衫的男生正低頭做題，連頭都沒抬一下。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輪廓線。
    當張濤走近時，薑凡才微微抬眼。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是機械地往裏麵挪了一個位置，連句"你好"都欠奉。
    "嗨，我是張濤。"他小聲打招呼，換來的是對方輕輕的一聲"嗯"。
    第一節課是數學。張濤翻開嶄新的教材，心跳逐漸平穩下來。數學一直是他的強項，在原來班級他可是被稱為"數學小王子"的。
    "今天我們講解奧數競賽題。"唐老師寫下第一道題時，張濤就懵了——這符號他見都沒見過。
    教室裏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此起彼伏，薑凡的草稿紙上已經寫滿了工整的推導過程。張濤盯著題目看了五分鍾，額頭開始冒汗。
    "不會？"薑凡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張濤尷尬地搖頭，臉頰發燙。
    薑凡把草稿紙推過來："基本公式都沒掌握。"語氣裏沒有嘲諷，卻比嘲諷更讓人難受。
    下課鈴響，張濤如蒙大赦。他正想喘口氣，一個身影翩然落在他桌前。
    "歡迎來到地獄。"來人笑眯眯地說，眼角有一顆淚痣，"我是薛珅，年級第一。"他伸出手，"聽說你是原來班級的第一？"
    張濤剛要握手，薑凡突然合上課本，"砰"的一聲響。"無聊。"他丟下兩個字，起身離開。
    薛珅不以為意，反而湊得更近："別介意，薑凡對誰都這樣。不過..."他上下打量張濤，"7班的第一，在這裏大概隻能墊底吧？"
    張濤的臉"唰"地紅了。這時後排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薛珅，別欺負新同學。"
    一個紮著小辮子的男生走過來，手裏捧著一本《百年孤獨》："我是陳希，班級第三。"他眨眨眼，"兼文學社社長。"
    "你們這是在搞新生歡迎儀式嗎？"張濤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不，"陳希歪著頭，"隻是好奇什麽樣的勇士敢主動跳進火坑。"
    午飯時間，張濤獨自坐在食堂角落。7班的老同學經過時，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聽說1班平均分比我們高50分..."
    "張濤在那邊肯定墊底..."
    "自討苦吃..."
    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紮在心上。張濤機械地咀嚼著飯菜，卻嚐不出任何味道。
    下午的物理課更是一場災難。老師直接發了一套競賽題當隨堂測驗，張濤隻做出了不到三分之一。交卷時，他看見薛珅卷子上密密麻麻的解答，胃部一陣絞痛。
    放學鈴聲響起，張濤慢吞吞地收拾書包。薑凡早已不見蹤影，教室裏隻剩下幾個值日生。
    "第一天感覺如何？"唐老師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
    張濤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眼眶突然發熱，他急忙低下頭。
    "你知道為什麽我同意你轉班嗎？"唐老師的聲音出乎意料地溫和，"因為你在申請信裏寫，想看看自己到底能飛多高。"
    一滴淚水砸在課桌上，張濤慌忙用手抹去。
    "才第一天呢，別急著認輸。"唐老師拍拍他的肩，"1班的學生，首先學會的不是贏，而是怎麽在輸的時候不倒下。"
    走出校門時，夕陽已經西沉。張濤深吸一口氣，望向天空。不知為何，他想起了薑凡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薛珅帶著挑釁的笑容，還有陳希手裏那本《百年孤獨》。
    "我不會認輸的。"他輕聲對自己說，握緊了書包帶。
    遠處，三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公交站台。薑凡依舊麵無表情，薛珅在說著什麽，陳希則望著這個方向，似乎注意到了張濤。他們的剪影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清晰，又格外遙遠。
    張濤沒有走過去，而是轉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他需要一點時間，需要重新審視自己的決定，更需要想明白——在這群天才中間，他到底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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