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誦會事件後，張濤開始刻意避開三人。午餐時間躲進空教室，放學後第一個衝出校門。但周五的物理實驗課，他無處可逃——四人一組，名單早已固定。
    "今天測定重力加速度。"唐老師分發著器材，"注意記錄數據。"
    實驗台上氣氛凝重。薑凡默默組裝著單擺裝置，薛珅精確測量擺線長度，陳希記錄初始數據。張濤負責計時，眼睛死死盯著秒表，不敢抬頭。
    "第一次測量，3.12。"陳希報數。
    "誤差太大。"薑凡調整擺錘，"再來。"
    第二次、第三次...數據依然不穩定。薛珅突然把筆一摔："能不能專心點？你按表慢了半秒！"
    張濤咬住下唇："對不起。"
    "別對他吼。"陳希皺眉，"你明明知道問題出在擺線摩擦上。"
    "哦？現在又是物理學專家了？"薛珅譏諷道，"我以為你隻會寫些肉麻的詩。"
    薑凡"砰"地放下擺錘："夠了。重做。"
    實驗在壓抑中結束。下課鈴一響，張濤拔腿就跑，一路衝上天台。秋風吹亂他的頭發，也帶走了眼眶裏積蓄的熱度。
    "找到你了。"
    陳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張濤沒有回頭，聽著腳步聲漸漸靠近，直到兩人並肩靠在欄杆上。
    "對不起。"陳希說，"我搞砸了一切。"
    張濤望著遠處的操場："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看著我們的時候..."陳希輕聲說，"看到的不是"年級第一"、"競賽冠軍"或者"文學天才"，而是薑凡、薛珅和陳希。"
    張濤轉頭看他，發現陽光透過陳希的發絲，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那顆淚痣在光線下像一滴永恒的眼淚。
    "薛珅收集數據，薑凡保持距離，而我...寫詩。"陳希自嘲地笑笑，"我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試圖抓住你。"
    "我不明白。"張濤誠實地說，"我隻是個普通轉學生，成績墊底，連實驗都做不好..."
    "但你敢直視我們的眼睛。"陳希轉向他，"你敢對薛珅說"不"，敢問薑凡"為什麽"，敢站在這裏問我"為什麽是你"。"他深吸一口氣，"我們習慣了被仰視，被模仿，卻很少被平等對待。"
    張濤沉默了。風吹起陳希的小辮子，發梢掃過他的臉頰，帶著淡淡的洗發水香氣。
    "我不期待你現在就回應。"陳希最終說，"但請別再躲著我們了。"
    張濤點點頭："我需要時間...理清自己的感覺。"
    "當然。"陳希微笑，"詩人最擅長的就是等待。"
    兩人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風景。當張濤轉身準備離開時，發現天台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薑凡。他不知已經在那裏站了多久，手裏拿著張濤落下的筆記本。
    "你的筆記。"薑凡遞過來，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但眼神比平時柔和了些。
    "謝謝。"張濤接過本子，指尖不小心碰到薑凡的，兩人同時縮手，筆記本"啪"地掉在地上。
    三人都蹲下去撿，頭幾乎撞在一起。張濤抬頭，左邊是陳希帶著淡笑的嘴角，右邊是薑凡微微泛紅的耳尖，突然覺得心髒快要跳出胸腔。
    "我...我先回教室了。"他抓起筆記本，從兩人之間擠出去，幾乎是落荒而逃。
    走廊拐角處，薛珅靠在窗邊，手裏翻著一本書。看到張濤跑來，他合上書——《行為心理學導論》——攔住了去路。
    "躲夠了？"薛珅問，語氣出奇地平靜。
    張濤喘著氣："你們能不能別輪番堵我？"
    薛珅突然伸手，拇指擦過張濤的眼角："哭了？"
    這個親昵的動作讓張濤渾身僵硬。薛珅的手比薑凡的小，但同樣溫暖，指尖有淡淡的墨水味。
    "我沒..."
    "聽著，"薛珅打斷他，聲音低沉，"陳希有他的詩，薑凡有他的沉默，我隻有這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u盤，"裏麵是我整理的物理筆記和實驗技巧。不比薑凡的差。"
    張濤接過u盤，金屬表麵還殘留著薛珅的體溫："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薛珅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窗外的光，遮住了他的眼神："科學需要觀察對象保持最佳狀態。"他轉身要走，又停住腳步，"對了，籃球隊那幾個人...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看著薛珅遠去的背影，張濤握緊u盤，心裏亂成一團。回到教室，他發現桌上多了一杯奶茶，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顯示它剛被放下不久。杯底壓著一張紙條："三分糖，加椰果。——j"
    張濤吸了一口，甜度剛好。窗外，秋日的陽光灑在操場上，三個熟悉的身影各自占據一角——薑凡在樹下看書，薛珅在長椅上打字，陳希靠著足球門柱寫東西。他們互不打擾，卻又奇妙地構成一幅完整的畫麵。
    張濤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走進了這幅畫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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