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張濤躲進了很少有人光顧的美術室。自從匿名漫畫事件爆發後，食堂和圖書館都成了危險區域——無論走到哪裏，他都能感覺到好奇的目光和竊竊私語。
    美術室裏堆滿了未完成的作品和石膏像，空氣中彌漫著顏料和黏土的氣味。張濤剛想找個角落坐下，突然聽到裏間傳來"嘶啦"一聲——是紙張被撕碎的聲音。
    他躡手躡腳地靠近，從門縫中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化學課代表林小雨背對著門口，正瘋狂地撕扯著一疊畫稿。地上已經堆滿了碎片，但從殘存的部分可以看出，那些畫風與流傳的匿名漫畫如出一轍。
    張濤的呼吸一滯，不小心碰到了門框。林小雨猛地轉身，眼鏡後的眼睛瞪得極大，手裏還捏著半張未撕毀的畫——上麵赫然是四人在實驗室牽手的場景。
    "你...！"張濤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林小雨的臉色瞬間慘白，手中的畫稿飄落在地。她突然抓起背包就要衝出去，卻在慌亂中絆了一跤，包裏的東西撒了一地。張濤下意識彎腰幫忙，卻在一堆文具中看到了一本老舊的相冊。
    相冊攤開的那頁上，是年幼的薑凡——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站在領獎台上，身邊是一個戴眼鏡的小女孩。與現在麵無表情的薑凡不同，照片裏的小薑凡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甚至一隻手搭在小女孩肩上。
    "這是..."張濤抬頭，對上林小雨驚慌的眼睛，"你和薑凡？"
    林小雨的嘴唇顫抖著，最終頹然坐在地上："我們曾經...是鄰居。"
    張濤小心地坐到她對麵，拾起那張未撕完的畫："為什麽？"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窗外傳來遠處操場的喧鬧聲，襯得美術室更加安靜。終於，林小雨深吸一口氣："薑叔叔...不允許薑凡有任何朋友。"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相冊上的照片，"我們偷偷見麵，直到...被他發現。"
    "然後呢？"
    "然後我們搬走了。"林小雨苦笑一聲，"薑叔叔很有影響力。我以為再也見不到薑凡了，直到高中分到一個班..."
    張濤的腦中閃過一道靈光："所以你一直在觀察他？通過漫畫？"
    林小雨點點頭，眼淚在鏡片後閃爍："起初隻是想記錄...後來你出現了，一切都變了。"她指著地上撕毀的畫稿，"薑凡開始微笑，開始犯錯，開始...像個人一樣活著。"
    張濤的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那些流傳出去的漫畫..."
    "不是我故意的！"林小雨激動地說，"我隻畫在私人本子上，直到上周發現少了五頁...有人偷拍並上傳了它們。"
    "那後麵的漫畫？就是實驗室那些..."
    "我...我很生氣。"林小雨的聲音低了下去，"氣有人偷我的畫，也氣你們讓薑凡變得軟弱...所以我又畫了新的，想看看你們會怎麽反應。"
    張濤想起漫畫裏那些曖昧的場景，突然明白了什麽："你羨慕我們。"
    林小雨的眼淚終於落下："我隻是...想念我的朋友。"
    張濤遞給她一張紙巾："薑凡知道是你畫的嗎？"
    "他不知道。"林小雨擦幹眼淚，"現在的我對他來說...隻是個透明人。"
    "不會的。"張濤輕聲說，"薑凡記性很好，他一定記得你。"
    林小雨苦笑了一下，從相冊夾層取出一張紙條："這是他最後寫給我的。"對不起，父親說友情會分散注意力。""
    紙條上的字跡工整冰冷，與現在薑凡的字如出一轍，卻少了那份藏在筆畫間的溫度。張濤突然明白了薑凡為何對"改變"如此恐懼——他從小被教導任何情感都是弱點。
    "你應該跟他談談。"張濤說。
    林小雨搖搖頭："太遲了。他現在有你們...雖然我不完全理解你們的關係，但..."她猶豫了一下，"那些畫裏，我是真心覺得你們在一起的樣子...很美。"
    張濤的臉熱了起來。他幫林小雨收拾好散落的物品，包括那本珍貴的相冊。
    "能答應我一件事嗎？"林小雨在門口停下，"別告訴薑凡是我畫的...至少現在不要。"
    張濤點點頭，看著這個瘦小的女孩抱著背包消失在走廊拐角。他低頭看著手中搶救下來的半張畫稿——四人牽手的線條簡潔卻充滿力量，旁邊寫著一行小字："為什麽愛一定要有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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